堂堂从二品都指挥同知，不会真的没出息到流泪。</p>
乔林在郡主“高抬贵脚”下站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拍拍屁股上的灰，“郡主想知道什么？”</p>
“高抬贵脚”的代价，就是将杨进的生平诸事一一道来。</p>
凤轻彤可不管祁曜为啥会让乔林跟着自己，送上门的锦衣卫情报资源，不用白不用。</p>
“全部。”</p>
上至祖宗八辈、下至小猫小狗，杨进的一切，凤轻彤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p>
“……”郡主不知道大人为啥派他来，但乔林现在心里有数了。</p>
他就是来送情报的。</p>
为了自家大人后半生不打光棍儿，这追妻漫漫路，当属下的且得操碎了心哪！</p>
乔林一边做心理建设，觉得他跟傻子大哥乔木越来越像；一边嘴上将杨进上至祖宗八代、下至小猫小狗的诸事一一道来……</p>
……</p>
翌日，杨进府邸。</p>
凤轻彤一行人乔装打扮，少女漂亮的丹凤眼被捏成了圆形，消瘦白皙的脸庞也黑了两个色号，变成了金蝉身边的黑瘦丫鬟，紧随着金蝉前往都转运使府邸。</p>
二人衣着简单，却是上等苏绣织造，让坐在上首的苏杭都转运使杨大人，对主仆二人更多了几分审视。</p>
“见过杨大人。”金蝉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淡淡地道。</p>
“金掌柜，久仰。”</p>
白面书生一般的杨进，刚过而立之年，看上去十分年轻。</p>
他眉目从容、眼神刚正，一看便是明月清风的人物。</p>
凤轻彤一双乌溜溜的凤眸经过易容，已经没了以往的锐利锋芒，她草草行了个礼便四处打量着杨府，将乔林的情报同杨进对号入座。</p>
“民女此来虽是七皇子引荐，却有对民生极重要的事，希望杨大人可以相助一二。”</p>
金蝉神态不卑不亢，言语之间自成从容，让杨进颇有几分欣赏。</p>
真正稳定的同盟关系，一般会在关键时刻当杀手锏用。</p>
可这金掌柜的不走寻常路，刚一开口便将她跟七皇子的引荐之恩挑明了。</p>
说明，二人不甚相熟，关系也没有在杨进面前藏着掖着，倒是坦荡得很。</p>
杨进抬手，请金蝉落座。</p>
凤轻彤当主子当惯了，这会儿当起丫鬟来，也颇有眼力界儿，老老实实站到金蝉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乖巧得紧。</p>
坐在前头的金蝉略回头看她一眼，凤轻彤殷勤地矮下身子：“小姐？”</p>
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呢，凤轻彤可够入戏的。</p>
金蝉眼底划过些许笑意，“无事，你且站好。”</p>
“哎。”</p>
“主仆”二人这番互动落在杨进大人眼中便有些意味不明。</p>
他为官多年，管理盐务虽然憋屈，但这主仆的关系，看起来不普通。</p>
杨进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那黑瘦的“丫鬟”，视线再度落在从容淡雅的金蝉身上。</p>
“七皇子殿下是同本官引荐了金掌柜。听说金掌柜想开金楼？”</p>
这金楼生意，在江南可不少见。</p>
不用金蝉阐明全部来意，杨进也能猜中一二。</p>
她独自一人推杯至盏那些苏杭商贾的时候，杨进也听说过金掌柜想来江南分杯羹的事。</p>
但那些商贾抱团，恐怕让这位金掌柜吃尽了苦头。想不到这姑娘倒是个百折不挠的，竟然还欲通过官府推进此事。</p>
杨进的眼底再度划过欣赏之意。</p>
“是要开金楼，但不只是为了开金楼。”金蝉摇摇头：“杨大人听到看到的，并非金蝉来意的全部。”</p>
少女一口茶水未碰、脊背挺得笔直，沉声道：“我想清肃私运，让它彻底从苏杭消失。”</p>
年过而立的苏杭都转运使浑身一震。</p>
他年纪轻轻便坐到了从三品的都转运使位置、并非浪得虚名。这差事不但熬人、而且难做，否则也不会白白便宜了当年的杨进。</p>
借着一腔热血，杨进在这里苦熬十载，都没啃下“私运”这块难啃的骨头。</p>
眼前不过及笄之年的少女，竟然说要推平太子的“私运”势力。</p>
当真骇人听闻。</p>
杨进打量凤轻彤和金蝉的目光越发古怪，一语戳穿二人的假身份：</p>
“你们不是普通的商人。你俩究竟是谁。”</p>
普通商人，断然不敢、也不愿与官府作对，更别说挑战未来储君的私产了！</p>
“杨大人何以见得？”凤轻彤突然开口，清脆轻灵的嗓音透着两分戏谑和漫不经心，验证了杨进的猜测。</p>
“凤朝国的商人，没人会跟私运作对。”杨进沉声道：“你们是京城人士。”</p>
呦，杨大人着实厉害。</p>
漂亮的明眸更加夺目，凤轻彤歪头，瞅金蝉正习惯性地望着她，她下意识地轻轻颔首，示意金蝉继续。</p>
表明她身份不凡、是京城人士，足矣。</p>
“私运祸及百姓多年、横征暴敛，靠官运吃饭的百姓日益艰难。如果杨大人有心，不如同我们一起双管齐下，将私运彻底端了。”</p>
“太子殿下已经前来整饬盐运，私运被端掉不过是早晚的事。下官何必冒着得罪储君的风险跟二位商贾合作？还是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商贾。”</p>
这话是对凤轻彤说的。</p>
杨进猜测，这黑丫头既然假扮丫鬟，那脸自然也能易容。</p>
浑身没一处真的，诚意不大够啊。</p>
“私运本就是太子的产业。我跟你打赌，他非但不会铲除私运，还可能令其暗中隐匿，背地行事。”</p>
凤轻彤轻轻敲了敲椅背，望着杨进的目光带着上位者独有的慵懒随意。</p>
苏杭都转运使杨进浑身一震。这姑娘也知道盐运是太子的私产？！</p>
“你究竟是何人？”杨进眉目越发锐利，盯着凤轻彤沉声问道。</p>
这一次，杨进不准备让凤轻彤糊弄了事，非要她自证身份，才愿继续对话。</p>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位主仆之间，真正主事的，是这站在金掌柜身侧的黑瘦丫头。</p>
“知晓我的身份，对杨大人接下来要办的事情没有任何裨益。”</p>
少女眸子划过一道暗芒，沉声道：“相反，互不知身份，才能更好的合作。”</p>
万一太子发现那十万两黄金没了踪影，回京之后找后账。接触盐运的官员必然会被迁怒。</p>
只要杨进大人确实一概不知，那必有法子自证清白，不至于被撸官斩首。</p>
可若稍有含糊，被太子拿捏住首尾，卑鄙无耻的太子为了泄愤，安个污名给苏杭都转运使易如反掌。</p>
就算为了杨大人自己，凤轻彤也绝不会言明身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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