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根本没有思考, 五条悟直接一个姿态优美的滑行来到她面前，笑得灿烂无比，纯良至极, 眼睛忽闪忽闪地折射着美丽的波光，“这位小姐, 你就是土御门中也的主人吗？”
这个姓氏极为特殊。
不是千年前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直系后裔, 是不可能随意被冠以这个姓氏的。
只有本家或者从分支进入本家以后，才能得以继承这个姓氏。
五条悟比谁都了解，因为土御门星正是如此。
安倍晴明的光芒太盛，他的后代也背负着非同寻常的压力, 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诅咒呢？
虽然在他之后, 那个家族也诞生过几个优秀的阴阳师, 但是谁都无法和他相比。
土御门日渐没落的如今，他们也未必没有想要振兴家族的野望。
故而土御门星是承载了全族的厚望, 因而诞生的孩子。
太独特, 也就意味着被孤立。
而面前这位小姐——
嗯？怎么看都有点眼熟的样子。
尤其是这个目中无人的不耐烦脸色，“除我之外，全员皆傻”的那种怼天怼地的气势。
“……别叫那个名字。”
源初头上冒出了一个十字路口，眼神一下子变得凶恶起来，朝着安倍晴明投来一个很可怕的笑容。
安倍晴明这是挑衅！
这一定是挑衅！
果然是不揍他，他就不开心了啊, 这个男人就是欠教训。
……这个语气、声调、说话的方式, 甚至是眼神与笑容……
五条悟心中浮现出了极为强烈的预感, 他随手摘下了墨镜, 露出那双洞察人心的冰蓝眼眸。
他弯下腰, 凑近了过来, 用极为微妙的神情打量着她。
那极有侵略性的注视太过肆无忌惮, 夕阳的余辉落进他的眼眸也只能沦为陪衬，此刻映入少女的身影，令人恍惚觉得仿佛他的全世界只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五条悟极为认真地盯着源初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仿佛是陷入了回忆当中。
……
五条家的下一任家主，天生六眼，自出生便被悬赏过亿，什么都能轻易得到，什么都能完美做到，是个非常目中无人的孩子。
事情的转变在于五条家主定下的婚约，家里的大人带着幼小的天才去与他未来的妻子的会面。
虽然双方的当事人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反而成功的将对方视作了对手。
“看来是我更强啊。”
恣意妄为的小姑娘嗅到了对方身上属于强者的气息，二人仅凭一个对视，便毫不犹豫地攻击了对方。土御门星戏谑般地开口：“居然还有点羡慕，毕竟和我不一样，你好歹还算是个人吧。”
五条悟的天赋已经算是在人类的区域里所能达到的最高程度，这和土御门星当然不同，她虽然想要成为人类，但是一直没能成功。
那也是五条悟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无法预测到他人的行动轨迹。
他虽然能推断出对方的意图，可是身体反应却跟不上意识，因为他终究还是个幼年期的孩子。
“……喂。”
被摁在地上接受一顿爱的教育的五条悟居然勾起了嘴角，骨子里的狂气依旧不减，也许他天生就如此，“迟早有一天，一定打败你。”
“这不是很有精神嘛。”
土御门星弯起眉眼，漫不经心地将手伸向了他。
她笑得很好看，也很灿烂。
“那我等着哦。”土御门星念出了那个名字，“五条悟。”
所谓名字，就是“咒”。
……
“又偷吃我的甜点！五条悟你站住！给我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男孩子惹毛了小姑娘，导致对方立刻千里迢迢的追杀他。
“呜哇，你现在的表情很可怕哦，脾气不要这么暴躁嘛，小星星。”
五条悟一边跳着跑，一边回头看她。
“反正你也没有那么喜欢吃甜，表哥我就稍微帮你解决一下啦～”
“我也说了我不挑食你怎么不听啊？！！你这个混蛋！还有！我都说了不准叫那个名字啊！！”
“才不要～”
五条家的幼崽和土御门家的幼崽感情一直都这么好，对问题儿童这种状态已经习以为常的大人们悠闲地坐在廊下喝茶。
“那个婚约……”
“嗯，再等等看吧。”
土御门家脾气凶残的小姑娘，估计也只有五条家这个小子消受得了。
看他一副乐在其中的傻乎乎模样，土御门家主就觉得有些刺眼，他们家的女儿可没那么好拐跑。
“更何况，她身上的诅咒……”
“确实是个问题。”
那孩子身上属于神明的祝福与诅咒太过亮眼，虽然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但总有一天，她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而且她的灵魂里，还有一个外来的神格。
虽然还不知道是谁的，目前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危害，但总归是个定时炸-弹。
因此，土御门家决定与五条家缔结婚约，试图寻找是否有挽留住这颗星星的方法。
“真奇怪。”
结束日常追杀作死表哥把他摁住一顿捶的热身运动，土御门星看向五条悟，疑惑地问：“你为什么还不会反转术式？”
反转术式是再生，只要还能动用咒力，哪怕是断掉的四肢也能恢复如初。
虽然听说那玩意很难学，不过对于五条悟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来说，应该会很简单吧。
土御门星是不会那种东西的，她的家族也不擅长这些，但是她有耳朵，有灵识，听得到，五条家对她来说，几乎是透明的，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或许，这也要归功于五条家的下一任家主，对她毫不设防吧。
面前这个人就是喜欢撒娇耍赖，被土御门星揍了之后，也只要她帮忙治疗，其他谁都不要，真是莫名其妙。
“我有星星嘛。”
柔软的白发委屈巴巴的在她颈窝蹭了蹭，人类幼崽像是小奶猫一般对着她撒娇，小猫咪哪里会有什么坏心眼呢？他只不过是想在线讨打。
“……切，吵死了，真是让人火大。”
明明放着不管就好了啊……
她瞥了他一眼，被对方回以无辜的笑脸。
……啧，算了。
土御门星抬手送给他一个治愈术，觉得这家伙真是麻烦的要死。
“谢谢星星，最喜欢星星～”
得到治疗的五条悟欢呼起来，捧着脸凑近她，忽闪着漂亮的眼睛，可可爱爱地问道：“星星也最喜欢悟表哥吧？”
“噫，稍微有点自知之明，撒娇也要遵照基本法好吗？”
土御门星对准他的额头就是一顿猛拍，“给我差不多一点啦，表、哥。”
“哎，怎么这样……”
爱撒娇的人类幼崽鼓起脸，一脸失落地看着她，好像连头顶不存在的耳朵也耷拉下来了。
“因为看你的蠢脸很有趣啊。”
土御门星毫不客气地掐住五条悟的小脸，坏心眼地拧了一圈，无视掉他“嗷呜痛痛痛星星真过分”的抱怨声。
他们兄妹两个很像。
同样是极为特殊的存在，拥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被最大范围的允许俯视世界，骄傲恣意，堪称疯狂。
五条悟觉得这样就很好嘛。
天上的星星只对五条悟特别，因为，只要把“个人”与“其他人”区分开来，那么，感情就产生啦~
因为她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孩子。
她把任何人都当成独立的人来看，没有利用，也没有虚假。
因为众生平等，一视同仁，都要被她揍到趴下。
从幼年时期相识，直到她死去，他们都一直在一起。
“天上的星星会一直开心吗？”
坐在月光底下的兄妹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五条悟一边晃着腿，一边含糊不清的问。
土御门星嫌弃了他一句“把食物咽下去再说话”，然后回答，“它就没有不开心的时候啊。”
尤其是揍人的时候最快乐。
“那就太好啦～”五条悟拉下眼罩，伸出手，非常正经地说道：“来抱抱！”
“什——等等，你给我松手！话题转的也太快了吧？！”
尽管这样说着，女孩子还是乖乖的给他抱了，然后她又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把他拍到了一边。
得到了一个拥抱，五条悟一脸得意的弯下腰，把草莓大福塞进土御门星嘴里，笑眯眯地看着她，露出藏起来的虎牙，“甜不甜？”
咬下外层的糯米皮，香甜软糯的口感顿时在舌尖炸裂，清爽又浓郁的草莓果香溢满了口腔，土御门星不由点了点头。
“喜欢甜食的都不是坏人哦~”
土御门星白了他一眼，“你是小孩子吗？”
五条悟，十五岁，大龄问题儿童，孩子气到现在还在表妹面前作死。
“就身高而言——”五条悟直起腰，一脸无辜地俯视着她，“嗯~？”
“可恶！你到底吃了什么啊？长得这么高！等一下，该不会是你个混蛋吃多了我的甜点才抢走了我的营养长成这样的吧！”
气急败坏的土御门星上去就是一脚，却反被对方反手揉乱了她的头发。
“你给我适可而止啊！你手都没有洗吧！噫，五条悟，迟早有一天砍了你的腿啊！！”
“过分的是星星吧，最近都不带我玩了。”
“……我陪女性朋友逛街，有你什么事啊？”
“我可是你最亲爱的哥哥欸？”五条悟一脸震惊，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不满地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星星！”
“哈——？这都什么跟什么，你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五条悟啊！”
明明是直率又坦荡的人，为什么会在这种事情上闹别扭？
见到一只气鼓鼓的河豚新鲜出炉，土御门星完全不理解他的想法。
缺爱么！这是缺爱么！！
她决定先揍一顿治疗他再说其他。
在土御门星长大以后，她敏锐地察觉到被高层把控的秩序下，只有残酷的利益驱使，他们恐惧着那份强大，一直压制着新生力量，以便用阴谋达成自己的野心——于是她决心将这世界的神秘清除，彻底将那份不切实际的野望连根拔起。
一旦失去了“神秘”附加的价值，那就只是一群会被社会毒打的蠢货而已。
就让那种废物再度走上社会，好好亲身体会一下吧。
土御门星身体里的诅咒压倒性的涌出，破坏着她的身体，世界睁开了眼睛，无声地排斥着她。
五条悟目睹了这一切，他庆幸自己接住了从天上坠落人间的星辰。
“如果有再相见的机会……”
“不会。”土御门星的回答过于不近人情，“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真是无情的孩子，但是哥哥原谅你啦。”五条悟在沉默过后，忽然笑开，“至少一次，叫叫我的名字？”
“太啰嗦了，直到现在还是这样啊，五条悟。”土御门星躺在他怀里，哼笑了一声，感受着渐渐流失的体温。
“……悟。”
她的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五条悟将星辰揽在怀里，拢在手中。
他在寒风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闪闪发光、镌刻着星辰的银色物体，盯住看了一会，五条悟又把它合上，慢慢收回了怀里，看着女孩子平静的睡容微笑起来。
“天上的星星，回归了天堂。”
在后来那堪称漫长的时间里，五条悟终究还是学会了反转术式，因为高空中已经没有唯一的星星在照耀，他的身边也没有了唯一的挚友在欢笑。
……
今剑有些着急。
“叶王大人！樱姬、不对！是樱姬大人的转世……真的出现了！”
——终于等到了吗？
麻仓好一顿，神色有些怔忪，即使如此，他也仍旧是死死摁住两面宿傩，没能让他及时溜回虎杖悠仁的身体里。
呼，麻仓叶王果然还是麻仓叶王，还是一样魔鬼。
两面宿傩快速地运转着咒力，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嗯？！
谁？刚才那刀剑付丧神在说谁的转世出现了？！
被说自己是麻仓樱姬转世的源初居然一时之间有些纠结。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今剑说的没错。
她的确是轮回转生了无数次。
之前源初遇到的，都是些眼睛有疾，闭着眼张口就来，说她是别的谁谁谁的家伙。
可是，“源初”又不一样。
她又不是谁的转世，别人是她的转世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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