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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b>                  容慕之正在听随从们汇报关于今天中午江寒被刺杀的调查结果。

    随从们说,刺客虽然擒获,但他是死士,刚被制住就服毒自杀了。随从们仔仔细细调查了半天,发现刺客所用的弩箭,并不是中原军队中用的弩箭。这样的箭,劲头足,射程远,但要求的精准度高,非常耗费人力和物力。据一位精通弓箭的工匠师傅说,这样的箭羽,只在大凉国的皇室中出现过。

    大凉国皇室?

    容慕之自认遭遇了数不清的刺杀,却还没有遇见过大凉国的刺客。此时正是两国和亲的关键时期,是万不可出纰漏的。他让随从们继续加紧调查,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且小心谨慎,不可泄露消息。

    凉国啊……

    容慕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门外一阵喧哗,下人来报,说葳蕤馆的麦芽要见他,还说,江寒不行了。

    什么叫“不行”了?容慕之眉尖一跳。

    其实他天刚擦黑的时候还悄悄去探视过江寒,坐在葳蕤馆的院墙上等了一会儿,听见屋里有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只当江寒病势见好,才放心回来,想着过一会再去看看,谁知道,麦芽就哭哭啼啼地到了。

    麦芽跪在容慕之面前,攀着他雪白的靴子,哭道“殿下,我家主人好歹有郡主的身份,就算您厌弃她,也求您看在她曾于国有功的份上,让她活下去。我家王爷很快就会回京,若是他知道郡主死得凄惨,难道会善罢甘休吗?求殿下……”

    麦芽还没说完,容慕之已经大步跨出了房门。

    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容慕之已经调来了两位太医到了葳蕤馆。

    夜晚的暑气尚未消散,幸好有满院子郁郁葱葱的草木,葳蕤馆才不至于酷热难耐。

    两位太医满头大汗,却不是因为燥热的天气,而是因为容慕之黑沉沉的脸,好似随时要杀人一般。

    “怎么样?”容慕之问的简洁,声音沉稳有力,犹如刀锋。

    提心吊胆的两位太医,诊断如出一辙寒郡主病势沉重,却还有的救。因为天气的缘故,她旧疾复发,咳喘是正常的。只是她心中有怨气郁结,一时难以排解,故而加剧了病情。药剂是必要的,但若想尽快好起来,必须纾解烦忧,安心静养,不能劳神动气。

    果然如此。

    容慕之守在床前看着太医们为江寒行了针、开了药,眼瞧着江寒气息平稳不少,心稍微安定下来。送走了太医,打发了麦芽去煎药,容慕之坐在床边,冷不防杂乱的思绪像深夜的蚊虫,一窝蜂地找上了他。

    从中午开始,容慕之心里的愧疚就越积越多,此时更是汹涌澎湃起来。他暗自责备自己莽撞。

    江寒不是风晴色。

    若是风晴色,大家真刀真枪干一场,只要不缺点零部件,流点血也不在乎,转头还能坐在一个炕头上抢鸡腿吃;可江寒柔柔弱弱的,就算她理亏,自己也不该控制不住动了手——更何况,人家也没有做什么对不住自己的事。

    今天的火,容慕之自知发的多余了。

    姑娘家生辰,庆祝一下也情有可原。虽说苏淮婴那厮死皮赖脸凑上来,但若是没了苏淮婴,谁来给江寒挡箭?

    容慕之自认是没有那么大的勇气的,哪怕要顾及靖边王府和陛下那边的面子。

    苏淮婴对江寒的爱慕,已经跨越了生死界限。容慕之是过来人,虽莫名地不喜欢苏淮婴,但不得不说,他们的情谊让人感动。在这场情谊之中,容慕之才是那个卑鄙的破坏者。

    虽然他无意于此。

    那么他对江寒又怀了怎样的感情呢?

    容慕之说不出来。曾经对风晴色的感情刻骨铭心,所以他坚信,自己忠贞不二,无论风晴色被杀案的真相如何,无论江寒这个姑娘多么天下无双,容慕之只爱那一个人,且只能爱那一个人。

    那个人叫风晴色,杀伐果决、快意恩仇、潇洒自在的风晴色,而不是心思深沉的江寒。

    江寒还在昏睡,左脸颊上还有极其明显的红肿的印记,那是容慕之的“杰作”。容慕之伸出手去,想轻手轻脚地探看一下,却在距离那张脸两三寸的位置停了下来,再也动不了了。

    如果江寒是醒着的,知道他在触碰她的伤,一定会很厌恶吧。

    容慕之怯了。

    江寒脸上的伤,不需要他治愈,心里的伤更不用。

    容慕之将怀里存了半天的平复伤疤的药膏小心地拿了出来,放在身边的桌子上——他能给江寒的只有这么多,其他的东西,已经全部被风晴色带走了。

    窗外的月色很美,像一湾浅浅的清泉,透亮又清爽。无数的小虫儿就在那层层的叶子和花朵上,尽情地为这美丽的月亮演奏它们最拿手的乐曲。虫儿总是不厌其烦地唱着、叫着,真不知道,它们有没有难过的时候。

    容慕之低头去看身边沉睡的姑娘。

    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又光明正大地看过她。

    江寒是个安静的姑娘,睡觉的时候更是沉默,一动不动的。

    不,她在动,她的睫毛在轻微的颤动。那睫毛修长又繁密,根根分明。被这扇形的睫毛藏着的,是一双不安分的眼睛。

    眼睛闭着,却没来由地涌出一滴晶莹的泪珠,光莹剔透,正如今晚的月亮。

    江寒在哭。

    容慕之的心,忽然揪了起来。

    他猜不到她梦到了什么,难道是今天的那场激烈的争吵?难道是她出嫁时措手不及的羞辱?难道是常年强撑病体四处征伐,还是年幼时父母相继离去、带着幼弟在无数人的视野里艰难求生?

    容慕之猜不到,也不敢猜了。

    他和江寒,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他将江寒逼入了绝境,江寒也将他送上了道义的刑场。

    他再次伸出了自己的手,抚上了江寒消瘦却滚烫的脸颊,用颀长又结实的手指,慢慢擦干江寒眼角的泪痕。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是一次无关风月的安慰。

    恰在此时,麦芽捧着盛了药碗的托盘进来,正看到了这让人惊异的一幕晋王殿下这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