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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奇葩兄弟

    容慕之的大哥、太子容敬之,乃是陛下的嫡长子、皇后唯一的儿子,是个看着忠厚老实其实比他父皇还要心思复杂的人。

    比如说吧,容敬之十五岁起,就跟随太子太傅付岩做学问,但因付岩严正刚直,总进忠言约束他,颇得他的抵触甚至厌恶。还没等付岩向陛下禀明太子做学问的情况,容慕之就先一步叫嚷起来,说付岩死板严苛,忤逆犯上,乃是不忠不义之臣。陛下虽知道付岩确实喜欢唠叨,规矩多,但忠言逆耳的道理,他也是懂的,更何况,付岩学识渊博,是举朝推荐的太子之师。尊敬师长,自然要从皇家做起。

    可容敬之偏不想做。他见他的父皇对自己的抱怨丝毫不放在心上,便决定,自己完成这项工作。

    他先一改往日不恭敬的态度,对付岩表现出乖巧听话的架势来,一连十几日,都起早贪黑地精于学业,让付岩颇为欣慰。

    某日,临近散学的时候,容敬之恭恭敬敬地向付岩讨要他刚刚完成的诗稿《付乐山诗稿》。这本诗稿,汇总了他的毕生诗词,一经问世,饱受追捧。付岩只当是弟子向他求学问,哪里会多想,便将自己亲手整理的诗稿送给了他。

    事情就坏在这里。

    容敬之将那些跟他走得近的言官纠集起来,仔细翻阅这本诗稿,恶意歪曲解读,并在皇帝询问他功课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将这些歪曲的解读讲给皇帝听。皇帝初时并不认同,觉得是太子大惊小怪,可过后还有许多言官当面或上奏章提到这件事,就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由此,年高德劭的太子太傅付岩被诬告,说他的诗稿和早期的游记《付乐山游记》等作品中,有暗讽朝廷的言论,被革职查办。

    有很多文臣为付岩求情,容敬之又借机给付岩扣上了“结党营私”的帽子,直接发配充军。而六十九岁高龄的付岩在押解途中一病不起,悲惨死去。

    这距离给容敬之做老师,还不到两年。

    对于这件事,江寒是通过苏淮婴了解到的。苏淮婴的好友、现任御史大夫文翰,那时正在做太子的伴读,是太子的心腹,这些小伎俩,他都是知道的。

    为此,江寒告诫弟弟,哪怕得罪晋王容慕之,也千万不要得罪太子容敬之:容慕之虽脾气暴躁怪异,至少行事磊落;容敬之,可就不好说了。

    容敬之和容慕之已经斗争了很多年了。

    陛下能活到成年的儿子不多,能力卓越的更是少之又少,绝大多数在尚未及冠的时候就远离京城,到了自己的封地。太子出身高贵,又颇有些聪明,被立为国储已经十多年了,实力能与他抗衡的,只有晋王殿下。

    晋王殿下的母亲,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妃嫔——怡妃。怡妃是歌女出身,当年陛下微服出宫,去扬州游玩,与一位美貌的歌女结识,临幸了她。谁知道这位歌女不久有了身孕。事情瞒不住了,皇帝没有办法,才将这对母子接进了宫。

    这一度成了朝廷内外诟病的丑事。

    幸好,被冷落了好多年的晋王殿下,某一次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博得了皇帝的注意,皇帝不禁感叹,孺子可教。

    虽然比别的皇子读书晚、习武也晚,但并不妨碍容慕之大放异彩,尤其是他无师自通的骑射功夫,甚至让金吾卫大将军风德义驻足赞叹,并主动向皇帝请求,要收容慕之为徒。

    就这样,容慕之在众人的瞩目中成长起来,且不负众望,很快独当一面。

    他的进步让皇帝兴奋,就连他洁癖得让人发指的脾气,也被皇帝曲解为“有皇家体度”“是高贵的皇子病”,他的母亲,一个被人轻视的宫外歌女,也逐步高升,成为嫔妃,赐尊号怡妃。

    容慕之横空出世,容敬之怎么甘心?这么多年,他花费了太多心血。可惜,容慕之虽然没有母亲一族的支持,却非常受到父皇偏爱,这样看来,国储虽是他做,皇帝却不一定是他的了。

    容敬之已经忍够了!

    此次北狄的战事,给了容敬之一个契机。河间王告诉他,靖边王府与晋王结仇,对于东宫来说,是莫大的好事,必须好好利用。

    首先,容敬之暗示朝中大臣,借用风晴色遇刺的事,将江寒姐弟俩推到风口浪尖上去,等到他们孤立无援、被容慕之憎恨的时候,再设法施恩补救,卖给靖边王府一个天大的人情。如此一来,东宫就得到了靖边王府的帮助,容敬之就成了大荣国开国以来,第一位受到靖边王府明确支持的人。

    整个计划,似乎都在朝着容敬之希望的方向发展,直到次日早朝。

    这个早朝,江寒破天荒地参加了。

    江寒几乎不参加朝会,一者她是女子,就算掌握着靖边王府的实权,也不想让外人认为江宏是在她的庇佑下成长的;二者,她一直身子弱,病恹恹的,兵法布阵、军队调度已经让她疲于应付,何必再给自己找麻烦,听那些无病呻吟的言官拐着弯骂人呢?

    可今天,江寒来了,与江宏一样,穿着蟒袍朝服——那是皇帝亲赐的王族蟒袍,是正经的荣朝官服。唯有不同的是,江寒身为女子,不必戴那一顶硕大的黑色纱帽。

    这件红色蟒袍,虽是当初量身定做,但许久不穿了,套在身上,更显得松松垮垮的。走在去进殿的路上,众多朝臣们纷纷投来复杂的眼神,可自始至终,除了苏淮婴凑过来说了几句关切的话,很快又被他父王找个借口带走,再没有人敢过来寒暄。姐弟两个倒乐得清静。

    上朝。

    皇帝见到江寒站在武将队伍的最前面,也很惊讶,问:“寒郡主,身子不爽利,怎么还进宫来?江宏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你不必事事亲为了。”

    江寒站出来,拱手说道:“陛下关怀,臣不胜受恩感激。陛下宵衣旰食,臣等哪敢懈怠?此次靖边王府涉及晋王妃遇刺一事,臣万不能推卸责任,特来陈情。”

    “陈情?怕是狡辩吧!”御史陈新亮站出来,阴阳怪气地说,“听闻晋王妃在山阴城待寒郡主如姐妹一般,寒郡主还能下得去手,果然是‘巾帼英雄’啊!”

    江寒暗笑:这么快就开始了,也太心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