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杨雅韵, 连反抗都没有就跟着野男人走了。
没有人知道杨雅韵跟着那男人是去了哪里,更不知道后续都发生了什么。
当日,在当地玉器协会寄卖了那枚簪子的许锦阳与方颖低着头沮丧地回来, 方颖是个十五岁的藏不住事儿的小丫头, 心情不好就来找苏颜聊天了,然而苏颜一句“咱们明天就回去了”直接让她暂时忘掉了所有不好的心情:“啊?”
然后第一反应:“我的簪子!”我们这就撤了那我的簪子不就拿不回来了!
接着很快委曲求全了起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其实当时赌石的钱是老师付的, 这簪子也是师伯雕的, 老师赐我我自然很欢喜, 但老师要收回去也是应有之义, 何况我还得了个玉如意, 只是……终究有点舍不得,师伯的手艺实在是让人无法割舍……”
苏颜看着这丫头, 半晌,乐了出来, 伸手刮了刮小丫头的鼻头。
方颖捂着鼻子看苏颜:“老师!”
“知道你舍不得。”苏颜笑了笑,换了个话题, “小丫头, 客观评价一下这趟你跟我出来,收获如何?”
“还是见识了很多事情的。”方颖提起这个,脸上勉强多了些许笑意,“原本以为只是来挑两块石头,完了既参观到了杀人夺宝,也见识到了下蛊解蛊,还吃了很多美食……”
“所以。”苏颜说, “玩了这么一圈, 吴文柏请我们到云南去, 原本为的是什么?还记得不?”
方颖沉默了一下:“……窃玉案。”
“那现在窃玉案破了么?”苏颜问。
方颖:“……”
显然没有,甚至一点进展都没看见。
“你觉得窃玉案是傅宇干的么?”苏颜问。
方颖摇头:“应该不是。”
“但是傅宇已经是一个很大的发现了,目前的情况就是我们必须得把傅宇先送到帝都去审个结果出来。”苏颜说,“窃玉案不能不管,偏偏目前来说唯一一条线索是那枚帝王绿手镯,但手镯那儿实在是一点消息都抠不出来,为了方便以后侦查,我们需要在这里留一条线索。”
方颖这时候有点暗搓搓的明白了:“我那枚簪子?”
“对啊。”苏颜温和地笑了笑,从兜里顺了一颗珠子出来,“喏。”
那珠子也是个阳绿冰种,在灯光之下散发了柔和的光彩,方颖拿在手里研究了一会儿:“是我那块翡翠?”
“边角料,让我捏簪子捏如意可能不太在行,但团个汤圆还是很容易的。”苏颜把珠子拿了回来,放在一边的桌上,桌子明明是水平的,却不知道是什么黑科技致使它朝着一个方向滚。
“这……”
“那簪子身上有个标记,和这珠子是相连的。”苏颜收了珠子,说,“我对你师伯的手艺有足够的信心,那簪子在玉器协会寄卖,一定会引起那位窃玉之人的注意,他窃了玉,将来我们就能靠着这枚簪子找到他。等我们把那窃玉贼找到,你的簪子自然会回来,无需担心。”
如此,方颖才勉强放下心来。
但她还是觉得不太保险呀:“可是老师,窃玉贼不是偷了帝王绿又把帝王绿还回来了么,如果这簪子是正常卖出去,被偷了再被还回来,回头……”
“你个小气的丫头。”苏颜莞尔,“那簪子已经是个法器了。”
对这一点方颖是没有什么异议的——她这么舍不得也是因为这,那翡翠都能收到丹田里用灵气培育了,将来还有不小的成长空间呢。
“所以。”苏颜看她认可,自己笑了,“将心比心,换了你,偷得了这等法器,还会狠得下心取点灵气就还回来?窃玉贼若真就这点水平,也犯不着咱们这么大费周章吧。”
方颖彻底的不好意思了,尴尬地挠挠头:“是我短视。”
“好了。”苏颜仍然是一派温柔,“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明日我们就回去了。”
方颖点点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再不片刻,阳台那边传来了“嘤”地一声,苏颜回头,便能看到小狐狸拖着大尾巴走了过来,口吐人言:“小姑娘来缠你了?”
“谁让师兄手艺太好。”苏颜低低抱怨,很顺手地把狐狸抱在怀里顺毛,“换我我也舍不得呀。”
“但凡手艺差点,你能用来去勾引人家犯罪?”狐狸舒舒服服地在苏颜怀里哼唧,“不过我不明白啊,你这钩直饵咸的,真能钓到人?”
“怎么就钩直饵咸了?”
“那簪子没点炼器水平,能不损丝毫灵性雕出来?”狐狸说,“如果当真是个修炼上的炼器大师,九成九得是国家队出手钓鱼执法,那人但凡不傻也不会跳这坑……”
苏颜噗嗤乐了,不撸狐狸了,低头捣鼓了一会儿手机,把手机屏幕怼到了狐狸面前:“第一,师兄莫要小看了天下英雄。”
狐狸眯起眼睛一看,瞬间有点肃然起敬:“这是凡人雕的?”
“对呀。”苏颜回答。
——苏颜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收藏在故宫中的翡翠白菜照片。
著名国宝翡翠白菜,论原料其实不算十分名贵,种色水头都只能说将就,并不特别符合当年的审美,甚至上头还有两个小黑点,极大地贬损了材料的价值,但是工匠巧手,雕了白菜还不算,把那两个小黑点直接雕成了在白菜上的蝗虫和螽斯,看上去更多了三分写实,在翡翠行业内是著名的变废为宝的先例。
那是世俗层面了。
从玄学层面,光看图都能看出来里头灵光内蕴,是块活玉,灵气没有丝毫减损不说,甚至可能是因为常年存在风水贼好的宫殿之中,渐渐都有了点流光溢彩的效果,绝对是个有品级的好东西。
“我是一直相信,灵气这种东西,哪怕没有灵根也未必不能感受得到。”苏颜笑道,“就像普通人本来应该看不出死玉和活玉的区别,但是燕家去找的那位鉴定大师就是能说出来感觉不对的话,就像当年雕刻翡翠白菜的工匠应当也不知道怎么才能保佑翡翠之中最原初而珍贵的灵气,但他从自身多年浸淫翡翠雕刻的经验,近乎于天才地弄出了翡翠白菜的雕法,也是凡人亦能利用灵气的例证。”
说到这,苏颜便有些遗憾:“只是可惜了现在的翡翠行业商业化很严重,但凡弄了块入得眼的料子,第一时间想的都是能出多少镯子,剩下的镯子芯和边角料方用来雕别的东西,这镯子一个圈画下来,整个料子基本也就框死了,至于什么最大化利用翡翠里原本的灵气,如何尽量雕出个艺术性的材料,基本都给镯子让位。我那枚用来装古曼童的吊坠,不也是个镯子芯么。”
狐狸轻飘飘地一笑:“世上之事难以尽数如意,偶尔有点翡翠白菜之类的艺术品就很好了,都是艺术品那如何显得翡翠白菜之珍贵?”
“师兄说的是。”苏颜亦是一笑,“第二,我相信这个时代其实没多少好东西流落在外,如果没点胆气,看到这么好的东西都死挺着不出手生怕被咱们反追踪,估计也没什么会给咱们造成麻烦的战斗力,更不必咱们这么费神抓他。说白了,我也来一回愿者上钩,试一试那窃玉贼是多少本事多大自信。”
“行行行。”余长晏的大尾巴轻轻扫过苏颜鼻头,“怎么说都是你有理。”
两人是在这边围炉夜话,因为对他们来说死的翡翠对他们没价值,活的翡翠又和面团没什么两样,基本还能用平常心去讨论这些事,但是现在,玉器协会要疯了。
——就为了今天许锦阳和方颖去寄卖的那枚簪子。
“这谁出的手啊。”玉器协会里有老人眼睛都要绿了,“这种极品也舍得?这玩意儿佳士得拍卖会都能去了,就搁咱们这小庙卖了?”
然后经手的那人抱歉一笑:“他是委托了律师过来的,没说雇主是谁,回头拍卖的钱款都要打到律师账上的。”
“这什么呀。”那老人忍不住念叨,“是哪家小子悄悄在外头吃喝嫖赌欠下一个亿然后偷了老祖母的翡翠簪子来卖所以不敢暴露身份是吧?”
经手的年轻人就赔笑:“您说笑了……”
“谁说笑了!”老人看着玻璃柜里的东西,眼馋得很啊,“他要怎么卖?”
“律师指定了要拍卖的。”年轻人回答。
老人扭头就走,年轻人问他干啥去,老人答曰:“卖几个小东西,攒点钱把这东西买了。”答完了还回头怒目看在场的玉器协会其他成员,“你们不准和我抢啊!”
“许老您这就不讲道理了吧。”玉器协会的氛围还是很棒的,不尊重老人家这种事大家眼皮都不抬的,“人家说了要拍卖的,价高者得,这种好东西我们当然也要下手啊!当传家宝多快乐!”
许老:……嘿你们这些小瘪犊子!
“别别别。”有单纯在玉器协会打个工,对翡翠不感兴趣(主要是买不起)的年轻人赶紧劝架,“不至于不至于……”
“什么不至于!”所有翡翠爱好者的共同开喷。
“好好好至于至于。”年轻人无奈了,“但大家能不能确定了是谁买到了再折腾?咱们玉器协会过两天的珠宝展销会可是对外开放的,要拍卖的东西也是要制作成册送给那些摆明了要过来消费的老总名媛的,咱们自己能不能买到还不好说呢,现在就炸也伤和气……”
“什么叫不好说,什么叫买不到。”能混玉器协会的谁手里还差钱了,“乌鸦嘴。”
嗯……
余长晏如果知道自己雕的东西这么受欢迎的话,应该会很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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