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来者是客。
人家宋氏夫妻是随随便便上个香就能得祖师爷疯狂嗷嗷叫“这事你得管!”的人, 现在你把祖师爷安排的活儿干完了,总得把他们领回去给祖师爷汇报一声,而宋氏夫妻你都接待了, 没道理把人家道爷晾在外面,还有念真姐姐亲自开车送你回家,你不请人家进去喝口茶都显得你不懂待客之道。
于是只好一块请进了门,宋氏夫妻说他们都是熟客了甭招待, 熟门熟路自己去给祖师爷上香,苏颜想了想他们能让祖师爷那么嗷嗷叫的身份, 也没坚持,甚至贴心地想,以昨天那嗷嗷叫让我去帮他们把事儿平了的态度,祖师爷现在没准只想见他们俩呢→_→
便由着宋氏夫妻去了,只请了那位道号玄生的道长与余念真去了待客用的客堂。
分宾主坐下, 又泡上了清茶, 余念真做出了一副安静喝茶不想说话你们先聊的样子, 苏颜的注意力便集中在了玄生道长身上。
她在甘泉观住了三年了, 其实一直都没有感受到来自道协的关爱,甚至都没有感受过道协的存在,反正她不是出家人也没有道士证, 道协办什么活动确实也没必要拉上她。但如今人家这一波出现,突然是突然, 但想也知道,人家肯定带着目的。
强行过来套近乎,玄生道长其实略略有点尴尬, 只得露出个很友好的笑容, 取出一张折叠好的怪精致的帖子出来:“贫道是代表道协来送倡议书的。”
苏颜接过了那帖子 “倡议s市各道观办求雨法会?”
玄生道长:“对。”
这是s市地底那场会议的议定事项之一, 虽然玄生道长暂时没资格参加会议,但是会议精神还是要他贯彻落实呀。
哦,你问为什么人家都是长春观观主了还没资格参加会议?
道门企业文化,正经大佬都是爱信信不信滚不要打扰我修仙,选谁去做公务员都得经过封神大战打一架决定的不爱揽事,但凡有点话语权等闲不会乐意去干观主,自然轮到了玄生道长→_→
“对,但其实目前几家数得上的道观都已经求过了,都是观里那些闷头修炼的前辈们做的高功,但基本上没什么用。” 玄生道长说,“但道协还是倡议大家再努努力办几个法会,说是现代化手段今年一直在用,但收效甚微,希望我们再就玄学方面再努努力。那既然前辈们都这么说,长春观已经在筹备第二场求雨法会了,仙……女冠若是有兴趣,可以前来参与或者观礼,如果女冠有心在甘泉观自己也办一个法会也可以,缺人手什么的和道协提就是了。”
苏颜眨眨眼:“道长委实不必一口一个女冠,毕竟我没有出家。”
玄生道长的表情僵硬了得有三秒:“???”
那你还住道观!
也行,这年头又不要求是道士才能住进来,有的是普通人继承了一个道观顺便有点家学渊源所以给十里八乡的乡亲们解决一些玄学问题的操作,苏颜不是出家人倒也不是什么太不能接受的事情。
但是你那么厉害的玄学本事哪里来的啊!家学吗!
“真没有。”看着道长根本不信的表情,苏颜失笑,“不骗你。”
玄生道长知道这句“女冠”是不太好称呼了,沉默一下才道:“……这无妨,做个法会又不查证件。”
然后想了想,改口倒是很顺溜的:“苏小姐想出家的话我们可以帮苏小姐解决。特事特办嘛。”
苏颜莞尔:“所以道长是觉得我在趁机要挟,不给我办宗教人员从业证明,我就不参加这波宗教活动?”
玄生道长:“没有这个意思……”
属实,很尴尬。
平时人家玄生道长也是个有头有脸的正经人,面对多少成名企业家有钱人都能侃侃而谈,但就是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遇上了很明显更厉害的玄学大佬,就有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起来。
人家这一副不经逗的样子,苏颜还是决定不逗这个正经道长了,笑着摇摇头:“我就开个玩笑,道长不要当真。目前我还没有出家之心的,修点杂七杂八的术法罢了。”
玄生道长心说信你个鬼,你的术法都杂七杂八,那我们估计可以原地去世了:)
苏颜哪里知道玄生道长的心事,只纤指一伸,将那倡议书收了起来,表情终于正经了起来:“今年开年之后一直没怎么下雨,这个我是知道的。”
道长露出了个期待的表情——虽然道协说的是大家再筹备,试试看能不能弄点雨下来,但“一事不二求”几乎是玄门的潜规则,观里那些长辈们求雨求一回求不到,自觉丢脸,按道理说就不会再去第二次求神明了。
所以,这波即便再筹备一次,估摸着也是小辈出马,而长辈的深厚法力尚且求不来,晚辈再求一次,其实也不过是尽尽心罢了。
这种背景下,如果能求得苏颜这种一看就很牛逼的大佬去观礼甚至去主持,没准还真好使呢。
但,苏颜很遗憾地笑了笑:“这个我决定不了。”
玄生道长疑惑了:“观中还有其他人?”
“这倒没有。天灾如此,照理说我尽一份心也是应该的,不过得问问祖师爷,未得他应承,我直接做总是不妥。”苏颜笑道,“道长如果想现在就知道结果的话……不如稍等?我去问问?”然后又想了想,“道长一起?”
玄生道长当然很感兴趣——不打无准备之仗,他来之前是仔仔细细看过了道协里关于甘泉观的所有介绍,完了懵逼的发现这地儿基本上没啥介绍,供了哪位祖师爷不清楚,主要是为啥供的不清楚,啥时候起来的这道观也不清楚,更神奇的是古建筑修缮一直都是一笔比较大的款,别的道观三天两头都要给道协打报告的,偏偏就他们一直屁事没有,也不知道就这道观稀薄的香火,修缮费用是哪来的。
苏颜再看了余念真一眼:“念真姐,也一起?”
余念真笑着起身:“既然来蹭茶喝,当然是要拜过祖师爷的。”
于是便一块出了客堂,这会儿宋氏夫妻早拜完了,宋总在角落里打电话,表情有点焦急,宋太太挺着个肚子在旁边等着,也是一脸焦虑的样子,苏颜便没过去打扰,请玄生道长与余念真入正殿。
自然是客人先拜,完了苏颜才拈了三炷香拜下去,而后拿起了放在供桌前的茭杯。
作为道教界人士,玄生道长当然知道这玩意儿的基本用法——就一对竹质的新月状的东西,扔硬币一样的原理,一正一反表示神明答应了,俩反面表示不答应,俩正面表示再说吧我没想好。
也知道这波苏颜问的肯定是:“这求雨法会我去凑个热闹不?”
然后,就看着苏颜拿着茭杯按着程序在香炉前绕了三圈,跪在了蒲团上,禀告神明片刻,抬手一扔。
这是很正常的用茭杯占卜的程序,本来没什么好说,只是余念真在这时悄悄回头,看向院子里躺平了的狐狸。
狐狸眯起那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眸,很冷淡地看余念真,身上有一缕很难以察觉的道韵扩散而出,到余念真耳朵里就成了:“要是我暴露了,你就没了。”
余念真:“……”
她默默地把脑袋扭回来,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用一个参观者的眼光看大殿上的那个泥塑雕像。
不得不承认,那鬼斧神工的雕刻手法,把那神像弄成了一个妈都认不出来的长相,谁特么能把它和外头的狐狸联系在一块啊:)
在玄生道长面前,苏颜哪怕是装也要装出个我在虔诚等着神明回复的样子,当然注意不到余念真和狐狸之间的眉来眼去,没一会儿,落地上的两个茭杯是明明白白的俩正面。
没想好,再说吧
苏颜看了这个回应,心说这才是我家祖师爷平时的画风——前次那种非得让我去帮宋氏夫妻解决问题的那才是有毛病,这会儿祖师爷没犯病,甚好甚好。
不过这腹诽腹诽也就罢了,她意思意思对祖师爷磕了个头便站了起来,对玄生道长露出个怪抱歉的表情:“道长也看到了。”
玄生道长叹道:“是,既是如此,不必强求。”
他心里清楚,像他观里的小道士(有些时候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平时向祖师卜点什么东西,经常是不太好使的,结果全交给概率学,真能通灵绝对是少数。
但大佬扔硬币,那就是正经在向神灵问卜,神灵也是在正经回答,而既然卜出了个这结果,那就是他们自家的祖师爷不希望她去掺和这趟浑水,她即便硬去了,也不会得到神明支持。
玄生道长不由有点沮丧。
“道长不必如此。”苏颜笑了笑,俯身将茭杯捡起来,“毕竟不是哭茭,可见此事不是不能办,不过时候未到罢了。今年旱情我也是知晓的,过两日我再问卜,但凡祖师应允,我必然会做点什么的。”
玄生道长的表情这才好看了一点点:“那我等苏小姐消息。”
“好。”苏颜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两人一并从殿中走了出来。此时宋总仍然在角落里打电话,并且表情越来越凝重,同时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一句两句“自杀了?”,“先把局面稳住”,“报警?这事儿报警有用么?”之类的话。
苏颜识趣的没有往那边凑去打听他们的商业机密,回头想问一问玄生道长是要继续喝茶还是事儿也办完了你赶紧走,然而玄生道长身上也有手机铃声响起来的声音,他从道袍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对苏颜抱歉地笑一笑:“贫道先接个电话?”
行行行接接接。
苏颜能有啥意见,摆摆手示意人家玄生道长自便,再不片刻,玄生道长的表情也难看了起来,说的是很不淡定的“自杀了?”,“怎么会这样!”,“不是你们就没找着哪里有邪祟的吗?!你们有何用!”之类的话。
苏颜有点懵,而余念真好歹是个见过各种玄学事件的人,思考片刻这个症状,之后掏出手机,点开了个特定的a,一刷新就看到刚刷新的任务。
余念真戳进去,想了解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宋总和玄生道长那边的电话打完了,一完事便用一种“大佬你要救我们”的表情看着苏颜。
苏颜警戒地后退两步:“你……你们这是……同一件事?”
也就是苏颜提醒了这一句,宋总和玄生道长对了一个眼神。
玄生道长:“之前我玄阳师弟接了个邀请,去城西的工地上做个法事超度死者,本以为不会是什么大事,但谁成想今天超度着超度着,也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一反手自杀了。”
宋总:“桃木剑直接往自己喉咙口戳了下去,吓死人了。”
对完暗号,确认过眼神,完了同时看向苏颜,近乎于异口同声:“苏小姐你这儿接法事吗?”
苏颜:“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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