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涵笙看着她, 眸光定了定，里面依然有笑意，不过, 笑意就有些不自然了。
他说：“小姿儿，我暂时, 没结婚的打算。”
“我知道, 我说的是以后嘛, 我们……”纪浅姿缓缓停下来, 静静和他对视。
她干净的一对瞳孔里, 渐渐的，从一开始的不自然，到最后的, 眼里的光都定了下来了, 不再转动。
她抿抿唇, 开口：“以后也, 不会吗？”
方涵笙轻咳一下, “小姿儿……”他放下手机, 一只手依然搂着她，一只手摸了摸她脸上的小酒窝, “不是, 是我这人, 人生计划里没想结婚这事。你，不知道吗？”
纪浅姿身子冷了一下：“我……”
方涵笙亲她一口：“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我带你出去玩吧，今晚难得还算早, 你也没工作了, 后面几天我抽时间陪你玩。”
纪浅姿定定不动, 半晌，才在他目光下，呢喃了句：“我不知道啊，我怎么会知道，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
“我是喜欢你，很喜欢。”他神色里含着无可否认的柔情，和初见时的眼神一样，是及其纯粹的多情。
纪浅姿：“那为什么不结婚？”
“这是两码事，小姿儿。”
纪浅姿从来不知道这是两码事，喜欢不就是会想结婚吗？
她人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还认为，她是知道他不结婚的。
方涵笙和她对视，眼前的一双眸子里，里面似乎光芒停止了，灵动也停止了，渐渐的被茫然充斥。
他心里乱了一下。
“你是和我玩的吗？”纪浅姿问，“你不爱我，你只是喜欢我的脸，所以和我在一起，玩玩就分手了？”
方涵笙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地一笑，“我暂时没想这个问题，小姿儿，我们才在一起几天，怎么会分手。”
纪浅姿：“那，两个月三个月就会吗？你以为我知道，你觉得，我知道我们过两月就会分手？”
他轻抿了抿唇，却没说出话。
纪浅姿眼底瞬间蓄了泪光：“你之前也没想结婚吗？你喜欢那个女人的时候，也没想娶她吗？”
方涵笙顿住。
纪浅姿见此，眼神蓦然闪烁了下：“你有结婚的想法的，只是对我没有，是吗？”
“小姿儿……”
“你是不是嫌弃我的出身啊？”她困惑，“周柠说那个女孩子，是北市第一名媛，很漂亮。”
“不是……”他解释，“不是这个问题，是我……我现在真没想结婚，以前是以前。”
纪浅姿定定看着他，“现在没想，那你就是单纯的不爱我？我……我以为你那天在餐厅里，那句，‘我现在喜欢的是你’，那句话，和那个深情的眼神，是认真的。我以为你第二次喜欢一个人，和第一次喜欢一样的，你会想娶我的。”
“小姿儿……”方涵笙伸手要抱她，把她抱入怀，“别想那么多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自己也可以给你；我确实是认认真真追你的，第二次追一个女孩子的，我很喜欢你的，嗯？”
纪浅姿仰仰头，逼回眼角的泪水，一点点逼回去。
方涵笙亲她，一声声喊着，最后把她哄得没再说话，就把人抱进房间去。
纪浅姿洗了个澡，出来就躺下睡觉了。
方涵笙收拾好那会儿，她似乎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
他看了看，原本想要旖旎的心思，渐渐刹住，最后上床躺好，躺到她身后，把她那抹小身子抱住。
以前纪浅姿睡梦中被抱了，也会翻过身回来，往他怀里钻，今晚没有，似乎睡得很深。
等到方涵笙熟睡了，那抹小身子才动了动，睁开眼睛。
月光洒落在床尾，耳边呼吸清浅，有些温热熟悉地洒落在她脖颈里，但她眼中的光比夜色还要凉。
睁眼到天亮后，纪浅姿拿开腰上那只手，自己起身换了衣服。
……
方涵笙睡到八点左右，醒来怀中莫名空荡荡，他左右一看，床上确实只有他了。
他起来看了眼浴室，里面门开着。
他喊了声：“小姿儿……”
没人回应。
方涵笙下了床，边整理身上的浴袍边开门出去。
在厨房的阿姨闻声看来。
方涵笙也没在客厅看到人，就问：“小姿儿呢？”
“她六点就走了，喊我起来给她开门。”
方涵笙一顿，“六点？去哪儿了？”
“说和你分手了，她回自己家住了。”
“……”
方涵笙扭头看偏厅，那儿本来放着她的大提琴。小东西很喜欢靠在窗边拉琴。
他又走回卧室，进衣帽间看了看，里面确实一件她的东西都没有了，嗯，有个柜子里落了个帽子在角落，是她的，一看就是忘记了。
方涵笙看了看，叹了口气，去洗漱。
他边忙边给她打电话，没通，打了几个都显示无人接听，发微信什么的也没回。
这是，真要分手？
方涵笙放下手，洗了把脸出来，看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现在去估摸也找不到人，晚上再去看吧，实在要分手他也没办法。
去公司路上，他再给她发了条信息，说：“我今晚要去吃个寿宴，回来再找你小姿儿，你晚上等我，我跟你聊聊，嗯？对不起。”
纪浅姿在家里，手机在阳光里振动着，她坐在地上没动……
坐着坐着，她手机又进来一个她母亲的电话，喊她晚上回余家吃寿宴，是她现任老公的生日，说务必要回去，不去以后不要联系了。
挂了电话，她感觉被阳光晒得好困啊，就爬上沙发睡了。
这一觉直接从早上睡到了下午。
傍晚的时候，被敲门声吵醒。
纪浅姿起来，茫茫然地起身出去开门。
看到余奕淳那一瞬，她才恍然清醒，然后问：“你怎么会有我这里的门卡？”她还以为是物业。
余奕淳迈开腿进来，“你妈给的。”
纪浅姿心冷了冷，她没给过她母亲任何卡。
刚租房时她去了趟余家，回来发现卡丢了一张，她还以为真的是在路上遗失了。
说完余奕淳也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地瞥着她，轻哼一下，语气微微嘲了句：“今天在家了？之前怎么没在？”
“你还进来过我房子？”
余奕淳没回答，转而瞥了眼她的衣着，看着她睡皱了的裙子，说：“大白天睡什么？去换身衣服跟我回去。”
“我回去干吗？我自己没饭吃没地方睡觉吗？”她心情不好，加上对他的一系列举动极其不爽，一下子语气不好。
余奕淳淡淡道：“你妈让我来接你，今天我爸生日。”
“又不是我爸。”
余奕淳眼神不善地瞥她：“你后爸不是你爸？”
“我后爸多了，你说哪个？”
“……”
余奕淳胸膛开始起伏，眯了眯眼眸盯着眼前明明长着一张清甜至极的脸，但此刻里面却全是冰凉神色，好像糖果被冰冻住一样。
他觉得这个气氛，要让她老老实实跟他回去，是不可能的。
半晌，余奕淳识相地语气放缓，说：“浅浅，你傻不傻？和余家合作有什么不好？这圈子里哪个公子哥不比你身家高级一百倍？”
纪浅姿缓缓冷笑，终于说出来了。
余奕淳没注意到，兀自继续说：“回余家你吃喝不愁，不比你自己跑通告来得赚钱快？娱乐圈乱得很，你这种不谙世事又漂亮天真的小女孩最招人惦记，一个人迟早被吃干抹净；你向往这条路什么？余家给你铺一条康庄大道不好吗？”
“除了你们，谁整天惦记着吞了我，狼外婆扮小白兔呢。”
“你……”
余奕淳见苦口婆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还这样，瞬间就变脸了，“纪浅姿，你别惹我发火，你真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啊？别自视过高了，当自己大小姐还是大明星啊？我给足了你脸了。”
“你大可以不要给，好笑，我跟你熟吗你给我什么脸，你不是自己脸多闲得慌？不要脸捐出去，我给你联系慈善机构。”
“纪浅姿！”
她一点不怕他，挂着两个小酒窝的脸上布满怒色：“你滚，不要脸的东西。”
余奕淳冷笑，悠悠盯着她，蓦然伸手勾勾她的下巴：“才一个月没接触，小白兔气性大了不少啊。”
纪浅姿拍开他的手：“走开！”
余奕淳无动于衷：“是最近赚到钱了？硬气了？音乐家钱那么好赚啊？才混了一个月圈里就已经有哪位大佬还是制片人说要包你了？”
“姓余的……”她双眸里淬着又冰又热的火焰，仿佛要把他烧了，“你简直比垃圾桶还肮脏，你们全家都肮脏！”
“你以为你多干净！”余奕淳嗤笑，蓦然伸手一把把她推到。
纪浅姿摔在身后沙发里，然后看着那个男人开始扯衬衣领子，嘴上说着：“我倒要看看，还是不是真的骨子里也这么傻白甜的，是不是还真没被人吃干抹净……不想联姻就便宜我算了，确实长得挺好的。”
纪浅姿瞳孔睁大，被压上来后拼命推他：“你走开，滚开，滚开！”
男女力量悬殊，他一压纪浅姿就浑身发不出力气，但她还是能动的地方都拼命动，然后要咬他：“你个混账，滚开！！”
他掐住她的脖子，接着纪浅姿听到裙子拉链似乎划落的金属声音，眼眶里瞬间蓄起了泪水。
然后她匆匆偏头躲着他亲过来的脸，“我有男朋友的，方涵笙会弄死你的，我男朋友是方涵笙！你滚开！”
“你说什么？”
纪浅姿趁着他那一秒地停下，然后抓起抱枕边的手机砸了他一下，又用力掀翻他。
她要跑，被砸疼了的余奕淳心一狠，伸手一拽，她身子失重，从沙发上摔到地上，膝盖着地。
瞬间骨头像是稀碎了一样的疼痛感，然后她还是匆匆回头又去砸他，“滚开！狗东西！方涵笙不会绕了你的！我给他打电话你就完了。”
男人挥起要甩她耳光的手刹住，看她猩红的眼睛和手里的手机，唾弃冷笑：“方涵笙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你才那晚见一面就做什么梦呢？他会和你这种愚蠢的傻女人在一起？”
纪浅姿狼狈地爬起来打电话。
余奕淳要起身过去，她后退怒道：“你再动你就死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男人站起来，但是停止住动作，他还是有些担心她说的是真的。
人就那么看着她慌乱地按着手机，一会儿，似乎通了。
纪浅姿吸吸鼻子，匆匆出声：“喂，涵笙，方涵笙……”
“嗯？小姿儿。”
余奕淳愣住，听着那么熟悉非常的男声，他身子一凉，随即狠狠地瞪了那个女人一眼，再边收拾着身上的衣服边从她身侧绕过去。
不大的房子恢复平静，纪浅姿听到电话里的男人温柔问：“你看我信息了？小姿儿？你在家里？那你等我一下，我现在过去。”
纪浅姿挂了电话，一会儿缓缓坐下在地毯上，靠着沙发，曲起一阵阵抽疼的膝盖，把脸埋进去。
方涵笙本来要去赴寿宴的，但是在路上接到电话，忽然就不想等吃完了，想马上去见她。
司机原路掉头，从马上进入城北的宽敞的八车道上拐回市区，很快到了君兰公寓。
到后方涵笙打了电话给她，一会儿就顺利进了电梯，再到她所在的二十二层。
门开着，屋里灌着夕阳和晚风，虽然没开空调，但是在这夏日里一点燥热都没有。
方涵笙看到一个小身影坐在沙发边地毯，旁边缭乱地丢着几个抱枕。
“小姿儿……”他走过去，然后就注意到她手里捏着一张卡，他那天放的副卡。
纪浅姿小声问：“你放的吗？”
“嗯。给你的。”他屈膝下来，“你坐地上干什么？声音怎么哑着？”
男人偏头去看她眼睛，脸上泪痕很明显，他一愣，想到昨晚两人的对话，不由马上伸手要去抱她：“小姿儿，我们……”
纪浅姿吸吸鼻子，说：“你卡里有多少钱啊？有六百万吗？”
他一愣：“怎么了？你要买什么东西吗？里面有，你刷不完的，随便刷。”
“我跟你借的，我会还给你的。”
方涵笙困惑：“还我？你要拿去干嘛？”
“赔人家的违约金。”
“什么违约金？”
“几个节目，我不录了。”
他一片茫然：“为什么？”
“我要回美国去了。”她抽了抽鼻子，埋下脸在膝上，“赔了违约金我就回去了，离开这里就没人欺负我了。”
她眼泪簌簌像雨一样，急切滚落。
方涵笙呼吸一滞：“我欺负你吗？对不起，小姿儿，别哭，别哭好不好，对不起。”
他去扶她起来，这时才注意到她的裙子后的拉链好像坏了，皱巴巴的散开着，裸露出来下面白皙的蝴蝶骨；
她手抬起来，手臂到处都是红，膝盖也一片淤青，还肿胀充血。
方涵笙瞬间眯了眯眼：“你这怎么回事？”
纪浅姿重新把双臂挂在膝上，把下巴搭上去：“余奕淳要喊我回去吃饭，我不去……”她抽抽噎噎，断断续续，“他就欺负我。”
方涵笙觉得脑袋好像被敲了一棒似的，顷刻间那双平日多情荡漾的桃花眼里，就凉风席卷，“他怎么欺负你了？”
他伸手去抱她，把她揽入臂弯，一边看她身上的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一边咬牙切齿地问：“他怎么欺负你的？”
纪浅姿把脑袋窝在他肩头，哭着说了刚才的事，和前因后果。
方涵笙觉得胸口好像有一股火在烧，夜幕降临，夜风疯狂卷入客厅，好像也在吹着胸腔里那把火，吹得它越烧越旺。
他也才知道，她昨天怎么会忽然问他，他们会不会结婚，他愿不愿意娶她。
方涵笙把她抱起来坐到沙发，把人放到膝上，温柔万千地亲亲她的额头：“不哭啊，不怕不怕，没事了，我在呢，不怕。”
这时，她泪眼模糊，含含糊糊地说：“我会把钱还给你的，我赔了钱就走了呜。北市一点都不好。”
小可爱抽抽噎噎地说，北市一点都不好。
方涵笙脑子里嗡了一阵，觉得，是他毁了她对这座城一半的温柔。
回过神，他把她按到怀里，手在她背上轻抚：“小姿儿，不哭不哭，乖，对不起。我晚上就去弄死那姓余的。”
花了一个钟才把人哄好，外面夜色已经浓稠一片了，怀里的人终于不哭。
“带你去看伤，嗯？去检查一下，包扎包扎。”
“不用了。”她吸吸鼻子，垂下脑袋，“你走吧。”
方涵笙静默一会儿，问：“那有医药箱吗？”
他把她放下，起来在她屋子里找了找。
房子不大，他很快找到一个放着几样简单药品的小篮子，里面有擦伤药。
方涵笙拿过来，屈膝在她面前，给她擦药，一边擦一边和她说：“不用回美国去，你伤好了继续工作，嗯？姓余的一家日后不敢惦记你欺负你了，过了今晚绝对不敢了，我不会放了他的，放心。”
纪浅姿点点头。
方涵笙微松口气，又说：“卡你拿去刷，不用还我，刷爆了都不用还。”他擦了药，没有纱布可以包扎，就把她的裙子往上卷卷，开叉处打个结，免得布料落下来碰到那药。
而后他抬头，伸手揉揉她柔柔嫩嫩的脸，给她擦了擦上面的泪痕，“我把这个房子买下来给你，把门卡换掉；以后你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就玩，好不好？”
“不要，不要买。”她马上摇头。
方涵笙问：“为什么？”
她垂下眸：“我不想要你的东西。”
方涵笙一愣，定定看了眼前白皙甜美一张脸，人现在脸上没有一分那天晚上初见时的光了，满眼的凉意，和他眼神碰撞在一起时，也马上躲闪开，扭头看落地窗外。
方涵笙沉默须臾，语气很是温柔地问：“你要和我分手吗？”
她点头：“我把接的工作都完成了，我就还是回美国去吧。”
他怔了怔，“小姿儿……”
她低下头，小声喃喃：“所有人都说我傻，我是很傻的，才想着……想着。你去和别人玩吧，我只是傻我又不是没脑子的，还和你继续在一起。我只是喜欢你，我不是没你过不下去。”
她眼泪掉下来。
方涵笙：“不是，小姿儿……”
他张口，欲言又止，像是有千言万语，但是又好像，一句话都说不出。
心里一股后悔弥漫而过，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局面；但似乎也不是后悔去招惹一个单纯的女孩子，惹了麻烦……
似乎更像是，后悔因为这么做，导致她伤心了……
是真的不想他的小姿儿伤心。
方涵笙捧着她的脸，“我们小姿儿不傻，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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