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稍微冷静下来了吗?久慈川小姐?”近卫祐希关切地说着,将一杯水递给久慈川理世。
“谢谢。”久慈川理世接过水杯,有些惊奇地看着杯中像是失重状态下的半凝固的水,发现只有在她施加力的时候才会流动,也可以被她吸进嘴里饮用。
当然,光是看周围石雕林立的光景,就足够她惊讶许久了——整个世界真的就如同静止了一样。
而在刚才,陶阳已经言简意赅地为她解释了一遍影时间的系统。
“真是奇怪,明明以前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影时间’的啊……”她皱着眉头说,直觉告诉她:这个影时间就和她这十年来的人生一样,属于刻意人为的产物,处处透着诡异。
“果然……影时间是后来才出现的吗。”陶阳也意识到这其中大有文章,“在电视里的虚假现实的时候,即使到了傍晚,也不会有影时间出现。”
“电视里?”久慈川理世对这个词很敏感,毕竟那里是她过去经常战斗的地方,“你说的虚假现实又是什么?”
“这个的话……”
旁边的别府千寻刚想进行说明,却被急切的甄矜祈打断道:“先等一下!”
其他人有些奇怪地看过去,便听她又说:“既然久慈川小姐是这样的情况,那么同属于特殊搜查队的完二哥是不是也是这样呢?不如趁现在还有时间、赶快去让他也恢复正常吧!”
众人恍然:对啊,这个时代的八十稻羽镇上,还有一个巽完二存在呢!
“诶?完二也在镇上吗?”久慈川理世当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她来说,【清醒】后的世界变得太过陌生了,陌生到让她觉得不安的程度;这时候能够听到过去的伙伴的名字,当然足以令她感到惊喜和期待。
考虑到巽完二极有可能和久慈川理世同属一模一样的情况,那么将对方【拉入】影时间也是迟早的事情。既然都是要做,不如今天一次性将事情全部搞定。
知道时间紧迫,陶阳赶紧对伊丽莎白问道:“能送我们到巽屋附近吗?”
“当然。”伊丽莎白点点头,然后打了个响指。
……
巽屋,一行人“强闯民宅”,直接进到了里屋,然后在一间最里面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时代的巽完二本人。
“这……这是完二?他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久慈川理世捂着嘴,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只见巽完二一头暗黄色的长发披肩,又乱又脏的络腮胡已经很多天不打理的样子,脸色蜡黄、眼中无神,打着夸张的耳钉与鼻环,体重飙升到目测两百斤以上,挺着个大大的啤酒肚,正瘫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喝酒,周围也是乱糟糟的各种杂物随意乱丢乱摆。
——这个人就像找不到工作的颓废中年大叔,成为了在家吃父母老本的老尼特。
这与十五岁时意气风发的巽完二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见此尊容后无人不惊骇地倒吸口凉气。
“我……我是不是该庆幸,真我被扭曲后的我没有变成一个大吨位的欧巴桑……”久慈川理世光是想象了一下,就只觉得不寒而栗。
而陶阳十分明白现在不是瞎吃惊的时候,万一下一秒影时间突然结束,一个暴脾气壮汉看到一群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家里,还不得把陶阳他们生撕了。
于是他争分夺秒般地,立即将手搭在巽完二拿着酒瓶的手腕上,并发动了能力。
巽完二——【拉入】!
“呃啊!”巽完二身上的石块崩碎,他也本能地从沙发上猛然窜起,然后扭头就注意到了身边的陶阳等人,下意识地破口大骂:“混账玩意,你们……”
陶阳等人吓得赶紧后退几步,而巽完二也突然愣住了——和久慈川理世刚才的经历相同,他发现自己被【欺骗】了,也终于回想起真正的自己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特别是个性与记忆被扭曲后的他,对内心最敬爱的母亲做出的各种混账事有关的一幕幕记忆浮现出来后,他顿时心如刀绞,眼中也闪现出了泪花:“那是……我做的?我、我怎么、怎么能……”
强烈的悲恸与自责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恨意与怒火!
——真正的他不可能那么做,是有人强行改变了他、致使他做出了各种违心之事!
懊悔?不甘?愤怒?那就对了!
伴随着急促的心悸与头脑的剧痛,巽完二双眼暴睁,对自己内心冒出的声音感到不可思议,咬牙道:“这个……声音是……”
粗野的外表并不能掩盖你纯善的真心,你贯彻这自己的人生准则,守护着自己珍重的事物。然而那个邪恶的存在却扭曲了你的心灵、践踏了你所无比重视的亲情!
开始反击吧!你将与虚假的自我诀别,重新做回真正的男子汉!
契约重塑!吾即是汝,汝亦为吾……将悲愤化为食粮,让愚弄你人生的家伙都付出惨烈的代价!
“啊……说的没错,居然敢……居然敢扭曲我的心灵!”巽完二恨得咬牙启齿的,浑身冒着橙黄色的意识之火,配合他如今茂密的须发、活像个发怒的金毛狮王,“我要揍扁那个王八蛋……!来吧、第六天魔王!”
一个高大雄壮、通体赤红、宛如身着日式甲胄的人格面具应声显现,甚至硬生生撞破了自家老房子的天花板。
巽完二当即脸色一变,一下子将人格面具收回来,望着顶上的窟窿抱头大喊:“啊啊啊啊!闯祸了、又给老妈添麻烦了啊我个混蛋啊啊啊!”
“呃,你冷静点,我想影时间过后应该就没问题了。”陶阳见状也搞不懂巽完二到底是在发怒还是搞笑,连忙出言开导对方。
回想他第一次觉醒的时候,太之初一还毁了街上一整条巷子呢,后来还不是照样恢复如初,想来这也是影时间对现实的一种保护机制。
“哈?话说你们是谁啊?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巽完二瞪着眼睛问,“他丫的,难道其实是你们对我做了些什么吗?”
他现在因为发现自己被【欺骗】而变得内心惊疑不定,一看到身边有陌生人出现就忍不住怀疑起对方的来历和目的,虽然脾气没有心灵扭曲的时候那么火爆,但他本来就不是好惹的。
这时久慈川理世站出来说道:“完二,你还认识我吧?”
巽完二的目光落在久慈川理世的身上,好在理世虽然变得更成熟、更漂亮了,但基本相貌还是没怎么变,他只是看了一会就立马认出,并且全身戾气消失无踪,当即惊喜地笑道:“喔喔!你不是理世嘛!总觉得我们好像昨天刚见过、又好像很久没见了啊!”
久慈川理世不知怎么地突然觉得有些想哭,点点头说:“嗯嗯!我能理解!那种好像过去十年一晃而过、如梦似幻的感觉!”
是啊,同为被扭曲了心灵的两个人,他们按照被扭曲后的人格与记忆,度过了虚假的十年人生,直到今天才有种“大梦初醒”的体验。那种心塞、苦涩、悲愤又一言难尽的感觉,只有同样经历的他们最清楚了。
之后两个人彼此面对面地走近了几步,看上去像是要来个感人肺腑的再会拥抱,然而久慈川理世突然脚下一顿、连忙向后跳开,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说:“完二,你浑身酒臭!”
“诶?!”巽完二一惊,这才打量起自己的身体,然后整张脸垮塌下来,抱着啤酒肚哀嚎道:“这、这这这……我这身体是怎么回事啊!?”
陶阳一副“为你默哀”的表情,也能够理解巽完二此刻的心情。
少年时的巽完二虽然不是健美型男,但是身体素质还是相当过硬的;而现在的巽完二就活像个酒桶,看似膨胀了不少,可实际已经被酒精掏空了——虚得很!
这种情况换作是陶阳,怕不是气得快要原地去世。
“还有这头发……这胡子……啊草!鼻子穿了个洞好痛!耳朵像是快烂了!”巽完二简直快气疯了,他神志正常的话,根本不可能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
就在这时,从房间外传来了巽屋老板娘的声音——影时间在巽完二复正常后没多久,就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完二,你怎么……”老板娘进屋一看,一屋子不认识的人,不过等她仔细一看,才发现其中有四个人昨天下午的时候来过。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她还来不及问个清楚,就看到自己的儿子大步来到了自己面前。
而她,竟然下意识地抬手做出了护头的动作。
这个动作,看得巽完二心都碎了。
噗通一声,巽完二跪在了地上,已经是泪流满面,并无比懊悔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老妈……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这么多年委屈了你;
对不起,儿子没能保护好你!
“完二,你……”老板娘惊呆了,随即也不禁泪如泉涌,弓着已经有些伛偻的腰、颤抖着手去抚摸巽完二涕泗横流的脸庞。
同时她在心里感慨:回来了,她的儿子回来了!
到最后,母子俩相拥一起,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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