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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再一次透进纱窗。

    思雨一夜无眠,昨夜陈母哭了半夜,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无外乎嘱咐她进入左家以后,千万谨小慎微,勿要行错一步路,说错一句话。

    高门大院自不比乡户人家,规矩甚多,可是思雨明白,她已得罪了左明珠。

    只怕到时候即使自己就算是举止得体,也会被那左明珠寻机生事。

    硬要鸡蛋里面挑骨头,那也是没法的事。

    想到这里,她越发睡不着,干脆起身,打开了纱窗。

    微有凉意的晨风吹拂在脸上,空气中,有些青草的味道。

    这种感觉好极了!

    可惜只怕是自己在也闻不到了。

    思雨已经悄悄的在身上贴身里衣的小兜里藏了把剪刀。

    她早就想好了,过一会儿,左家一定来人接自己,到时一定让那乐善堂的人当面把欠条撕毁。

    到时赌债一清,自己坐上花轿之时,旁边也不会有人在。

    那就干脆自己了断吧!

    想到这里,她摸了下那把剪刀,娘身体好时,一直用这把小剪裁剪衣料。

    而今娘好久不用了,就让自己用这把剪刀了断吧。

    她已经下定决心,绝不让那白发苍苍,干瘪的左太师碰到自己的。

    她要让左家人财两空。

    可惜,这对于左家又算得了什么?

    这只是一个卑微到极点贫苦女子,最后的抗争吧。

    ……

    她刚想到这里,门一下推开了,她连忙把剪子藏起,抬头一看,是娘。

    娘已哭红了双眼,推门进来,一下扑倒在思雨身边,哀嚎道:“思雨,你别委屈自己了,趁左家的人没来,你快跑吧!”

    “不,娘!没事的!”

    她只来得及说了这么半句,便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恰这时,门外响起了喧闹声,鼓乐齐鸣,鞭炮噼里啪啦响彻云霄。

    “陈家的,人家左家来接亲了!”

    这句话刚一落地,一群吹鼓手们用唢呐,吹响了阵阵喜乐声。

    陈母这时忙拉起思雨,往后院推,“思雨,娘都想好了,你从后门出去,外面有王阿婆的大儿子的驴车在那等!”

    思雨听了这话一愣,“啊!”

    陈母忙解释道:“娘都打好招呼了,再说了,大牛哥也喜欢你,必不致害你!”

    “啊!”思雨都懵了。

    这时允植也进来了,一手就把思雨拽起,非常谦然的说道:“老姐,我和娘还有王阿婆都商量一整夜了,阿婆大儿子,大牛哥人也不错,一直对你有意,你就从了吧!”

    “啊!”思雨有些头晕。

    可她弟弟不容她反应,一下就把她扛起,跑到后院,门一开,大牛哥赶着驴车等在外面。

    高大憨厚,一脸福相,肉乎乎黝黑的大脸上,点了两个黑点,那居然是他的眼睛。

    见思雨被她弟弟扛了过来,小豆眼一亮,一咧嘴,口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他忙用油黑发亮的袖子一抹,一张大嘴咧开傻笑:“嘻嘻嘻,思雨妹妹!”

    思雨是被弟弟刚从被窝里拉出,衣衫不整,又羞又恼,气得大叫,“老弟,你好歹让我多穿一件衣服。”

    “哎呀,老姐,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允植着急麻慌,把自个儿姐姐放到驴车上,抬头又对已处于痴迷状态的大牛哥交待道:“牛哥,我家老姐送你了,你可千万好好照顾她呀!”

    此时的大牛哥犹自目不转睛的盯着思雨,看得都痴了,嘴上再讲,好说,好说,人却未动。

    允植也是急了,拍了下他壮如牛的肩背大喊:“快跑呀!”

    他这才如梦初醒,连声应道:“哎!”

    此时,思雨的娘才追上来,手拿那件沈二公子给的长衫,和一个小包袱赶来,“思雨,思雨,允植快给你姐披件外衣!”

    允植这才想起自己老姐身无长物,拿起这包袱和长衫忙追赶驴车。

    此刻在前门吹打叫门的吹鼓手,忽然停了吹奏,在一个女声的厉声喝命之下,咣当一声,思雨家的大门再一次被踹倒了。

    允植见此情景,气不打一处来,顺手提了根木棒出去要教训这帮人。

    陈母一个没叫住,就见自己儿子瘦弱的小身板扛着根比他还粗大的木棒跑到前院了。

    她的那个心呐,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允植,你可手下留……,”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咚一声,棒子飞落一旁,再回头一看,自己儿子鼻青脸肿的跪在那里。

    来的人非是别人,正是左明珠。

    只见她一头珠翠,施了厚粉的渗白的脸上,手绢轻掩口鼻,一副厌弃的神情,冷冷道:“你那老姐,陈思雨呢?”

    允植抬起猪头肿大的脸,乌黑的眼圈,尤自嘴硬道:“不知道!”

    啪,一声,打得他牙齿崩飞,血沫四溅,旁边一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用绣春刀刀把击在他口鼻处,鲜血直流。

    “说!把人交出来,不然,还钱!”

    说这话的人正是那晚脸上有胎记的那名锦衣卫。

    陈母哭喊得踉踉跄跄的跑过去,“你们别打我儿子,要人,你们就要我吧!”

    左明珠翻了一眼陈母,冷冷的问道:“这,是她娘?”

    旁边一个媒婆忙讨好的过来,应答道:“回小姐,正是,她是思雨的娘!”

    “她娘?”

    左明珠环视这破旧低矮的院子,神情中充满鄙夷之色,“既然她人跑了,就把她这半口气的娘和这不中用的弟弟抓走,不愁她不现身!”

    旁边那个脸上带青黑色胎记的锦衣卫,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在那半张脸的黑色印记下,尤显心惊。

    他对那左明珠献媚道:“小姐,不如把这宅院一把火点了,省得她回来有个住处!”

    “对呀!”

    左明珠赞赏的看了看眼前这个锦衣卫,夸道:“不错啊,你有潜质!”

    “来人呀!”

    那名锦衣卫立即回头吩咐,立刻有几支点燃的火把拿来。

    就在这时,后院一阵骚动,哗啦啦的声响,让众人诧异。

    左明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名侍从急来禀报,“小姐,人抓住了!”

    “什么,她没跑掉?”

    那人一脸惊喜得面容,让陈母见了,心碎一地,头一歪,晕死过去。

    后院传来嘈杂声,左明珠和那名锦衣卫急忙过去看,忽见以那两个乐善堂一高一矮的两个无赖为首的恶棍们追了过来。

    思雨和那胖胖的大牛哥一前一后,又回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跨进后院,大牛哥那粗壮的身躯等思雨进门后,一下堵住了后

    他人身躯胖大,把个门堵得死死的,不留一丝空隙。

    那俩无赖领人追来后,见这门被这胖家伙堵了个死,众人上去拳打脚踢。

    可那大牛哥身体极其健壮,他们这些人拳脚上去浑似挠痒痒。

    可是,好虎也架不住群狼。

    没一会儿,大牛哥被打得口吐鲜血。

    思雨一进门见这架势就后悔了,她没想到左明珠居然亲自领人过来堵她。

    她刚跑出长街了,哪曾想,老远就见这群人围了过来,一见那俩无赖,立刻猜到,这就是冲她来的。

    她连忙央告那大牛哥快调头,可那毛驴十分倔强,它比思雨还倔强。

    无论大牛哥怎么拨打那毛驴,那毛驴犯起了驴脾气,干脆就停住不动了。

    两个人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弃了那毛驴车,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又转回了思雨家。

    思雨一见是她,心中叫苦,只见对方神情十分得意的款款走来,大声笑道:“你说你,沈二公子怎么会看中你?就算是逃,居然又转了一圈儿,又跑回来了?”

    思雨见自己的母亲,昏倒在地,弟弟一脸鼻青脸肿,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她一下子从里衣,掏出了一把剪刀,环指众人威胁道:“你们别过来!”

    左明珠旁边的侍从,丫头,婆子,锦衣卫见思雨眼神都有拼死的意思,吓得一时不敢向前。

    可左明珠神色一冷,大声道:“不管这人是死是活,左家也要定了,去给我抓回来!”

    有了这句话,众人才敢上前,一下子围了过来,吓得思雨连连后退。

    这时候大牛哥那边,也再也支撑不住,如同一座小山轰然倒地,那几个无赖带领的那帮恶棍,恶仆也一下子也闯了进来。

    忽然这时,外面响起了锣声。

    原来是王阿婆在外面嘶声喊道:“大家快来啊,有歹人要欺负咱们的闺女思雨了!”

    只这一句,这长街上三十几户人家都闻风而来。

    尤其以张屠户,李菜头两个人像两座肉山一般,带领着众邻居,一下也涌进了思雨的院子里。

    吓得左明珠旁边的那些随从和锦衣卫,急忙喝令:“锦衣卫办案,尔等小民,速速远离。”

    这一句要是在京城和常山,这么一喊的话,一定会让人闻风丧胆。

    可惜这是在封龙镇,压根儿就没有人去理睬,一个个拿的锄头,棍子,笤帚,菜刀,为首的张屠户手里还提着一把血淋淋冒着热汽的杀猪刀赶了过来。

    那个脸上有胎记的锦衣卫,唰一下抽出了,雪亮的绣春刀,执刀的手还在发抖,指着众人,弱弱喊道:“乡亲们,我可是锦衣卫呀!”

    这时候,左明珠从后面一下把他推到一边,神色凛然,直直走到满脸横肉的张屠户近前。

    她一手拿着聘书,一手拿着欠条儿,阴冷的一张瘆白的脸,郎声说道:“陈家的儿子,陈允植已经把他姐姐,卖给我们左家了,以抵还他在乐善堂欠下的赌债,这是纹银一万两欠债的欠条,而这是他签的聘书,你们也算是大明的子民,就身居乡野之所,也应该遵守王法,这里有字据,有聘书,我们只不过是来要人,你们凭什么过来阻挡?要知道,我可是左明珠,我的爷爷是当今太子太傅左元良,看见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了吗?他们可是锦衣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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