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走!”
“去山下要人!”
狗子一呼百应,举着火把加入的人越来越多。
“深更半夜的,都聚在这儿做什么?”
“大哥,嫂子被人掳走了!!”
“什么?!”
燕明这几日同夫人惠兰闹别扭,不宿在房里,都在陈老三那儿喝酒聊闷到天亮,就是不想自己同夫人不睦的事儿,不要传出去,现在可好了,一场冷战,让风平浪静的寨子,给贼人以可乘之机。
“有线索吗?”
“丫的,大哥,不用查了,就是他夏廉贞老儿做的,劝降不成,心生歹念,直接绑走大嫂作威胁,逼着大哥就犯。”
狗子越说越气,刀在空中胡乱的挥了挥,那架势恨不得当场就将他口中“卑鄙无耻”的夏廉贞斩杀,以泻心头之恨。
“大哥,你们误会了!”
燕明皱眉思索的片刻,夏瑜终于是理顺了眼前的情况,一个箭步冲上前,急忙解释。
“狗子兄弟,眼见到不一定为实,你现在眼前的看到的,很有可能是别有用心之人,设局,想让你看到的。”
夏瑜开篇阐明自己观点,见读书不多的狗子众人已经开始抓耳挠腮,思考夏瑜这段话的意思,她便开始娓娓道出,虽也并不擅长以理服人,也尽量组织语言做到让众人信服。
“第一,夜半三更来绑人,就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悄悄得手,那为何还要穿着容易暴露身份的服饰,那么显眼?依我看来,嫁祸的可能性要高的多。第二,夏大人为官多年,端的是儒官的架子,讲究仁德服人,这样的小人行径不像他的作风,第三。”
夏瑜话说了一半,突然又走到那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旁,从一个站着的寨子兄弟手中,借来一个火把,借着那熊熊燃烧的火光,上下仔细认真观察起来。
“看这几个人,面皮发紫,面部浮肿,手指甲也全是淤血,很明显是中毒而死,我没猜错的话,这毒是一早就藏在舌下,一旦暴露,直接咬破,瞬间毙命。这样见血封喉的毒药,是很难得到的。现在整个天朝,都是战乱荒宰横飞的,即便是他夏知州夏大人,一时半会儿,怕也很难搞到。”
众人逐渐围拢过来,脸上除了疑惑,竟然也开始有频频点头,深以为然的神情。
夏瑜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她的努力还是有效果的。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这伙人绝不可能是我们天朝人。刚刚我躲在那边半人高的草丛堆里,看的清清楚楚,这几个人同另一个神秘黑衣人乱斗时,是双手握刀高高举起,过头顶的,这种姿势,我想不常见于天朝吧,琉岛浪人倒是很常见。”
“大哥,若是不信,可以看看他们每个人的手掌,茧子都在虎口,贴近大拇指的地方,而不是掌心处,这明显,长年握刀的姿势就同天朝武者是不一样的。”
燕明蹲下身,一一查看了这几人的两只手掌,同夏瑜说的情况大致相同,且基本在右手,的确发力的点是不一样的。
他缓缓起身,拍拍手掌。
“你是说,惠兰是被琉岛浪人给劫走了?不应该呀,惠兰一个深闺女子,同这些人并不相识,他们为何如此会大费周章?”
燕明提出疑问,内心其实已经“咯噔”一下子,有了答案,只是还不愿相信。
其实从夏瑜提到琉岛浪人,他就已经猜测到与谁有关。
夏瑜拍拍手站起身,火光中冲燕明笑得别有深意。
那侧脸一笑眼眸子里,射出的光,似乎可以一下子穿透到他的心底。
“大哥,是谁动的手脚,您心里应该有数了吧?”
“再者说了,我刚进寨子之时,就发现咱们寨子虽然看着不算太大,但是暗哨众多,而且还不分白天黑夜的轮岗,但凡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那寨子里立马就能够知道,可怎么今夜偏偏,让这伙人堂而皇之的进入,还让他们跑了呢?莫不是……”
“妹子!”
燕明在夏瑜说到关键之处出声,眼神躲闪的神情,让夏瑜更加确定,这件事情非同一般。
“大小姐,你的意思是,咱们寨子里有内鬼?”
狗子嗅觉敏锐,很快就捕捉到了夏瑜这段话的关键信息,他神情严肃。
“山上,寨里寨外,所有的明哨暗哨都是我安排的,大小姐,这是怀疑狗子私通外贼了?大哥,狗子真的没有!”
狗子话锋一转,把话头牵到自己身上,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看着狗子因为受冤而叫屈,本就不算好看的脸扭曲的更加难看,燕明慌张的急忙切断。
“现在追究是谁的责任,不是重点,当务之急是救出惠兰。”
“对,对,嫂子要紧。”
“夫人暂时没什么危险的,毕竟绑她在手里的人,视她为重要的交易筹码,他也不敢轻易撕破脸皮,闹个鱼死网破,那他搞这一切,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去哪儿找人?”
“静观其变吧。”
“一个字,等。”
“等?不行,惠兰在这帮歹人手里多呆一刻都是危险重重,不可以!”
燕明当下就要带人下山,一寸一寸的搜。
“大哥,你越是表现的这样的紧张,那那个人越是能把你拿捏的死死的,倒不如以退为进,他摸不透你,自然会主动上门来,继续谈的。”
“大哥,妹妹言尽于此,听不听得都由您,有句话,妹妹赠与您共勉与狼共舞,与虎谋皮,害人害己。”
与虎谋皮,燕明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典故,倒是与狼共舞,他心知肚明,这是在警告自己,同那小矮子山本离远一些。
他懊悔不迭。
原来自己才是最大的小丑,故意暗中给这山本等人开方便之门,半夜上山各种长谈,没有谈拢,没想到这老小子,还留了后手,叫人直接掳走他夫人,还企图挑起燕家寨同朝廷对立,好坐收渔利,果然阴险,怪只怪自己过于天真,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替夏瑜解围的黑衣人,其实一直没走。
不过是在暗处,继续观察着夏瑜的一举一动,见她凭一己之力,有理有据,说服众人,蒙面的黑布下,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几年不见,她变得更加成熟,眸子里的坚毅,还同当年的一样,神采奕奕,让人着迷。
“夏瑜!”
从刚才一路,夏瑜总是觉得自己背后有一双眼睛,正在有意无意盯着自己,若有似无,她时不时会放慢会停下脚步,转头去看,空无一物。
这一次,她再回头,就看到向自己几步跑来的佟怀信。
“那边是怎么了?我听到动静赶过来,发现已经在抬人了。”
“刚才是你一直跟的我?”
两个人并肩走着,边走边谈,夏瑜首先要搞清楚,这是不是佟怀信的恶作剧。
“没有啊,我刚从那片穿过来,刚巧看到你,站在原地回头张望,就跑来问问你了,怎么你被跟踪了?”
佟怀信边说着,边帮着走出去几步,四下里神经兮兮,转了一圈。
毫无收获。
“没有,可能是错觉吧。”
见佟怀信也没有什么收获,夏瑜拍拍胸口,想着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哦,那可能是你最近压力过大,忧思成疾,出现幻觉了。”
“你才出现幻觉了,走,到我屋里,一会儿叫上小橘刘衍他们,咱们几个人讨论讨论,下一步的计划。”
“这么晚了,你不睡啊?”
“睡什么睡?到这山上来,是让你睡觉的?干活啊,大哥!真是的,这么大的动静,那几个人还睡的这么死,也不知道出来看看。”
夏瑜一个白眼,翻的要上天了。
这群队友看来也不大靠谱。
“什么大事?死人了?”
佟怀信刚到第一现场,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获取,寨子的兄弟嘴都很严,没问出什么,只看到几个人抬着架子,架上的人肿的厉害,一看就是死了。
“寨主夫人,被劫了。”
“啊?”
佟怀信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反应有些夸张。
“你啊什么啊,这么大反应?”
“不是啊,那这燕家寨上上下下怎么这么平静,压寨夫人丟了诶,寨主不急着找人宰人,还悄咪咪地处理尸体?也太过平静了吧?”
“我不动敌动,引蛇出动,懂不懂?”
“你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
佟怀信戏谑看热闹的专属表情包再现。
“什么?”
“这主意是你这个狗头军师出的吧?”
“嗯。”
夏瑜点点头。
“山本松崎又要搞事情,我可不能让他得逞。”
“又是这老东西。上蹿下跳的,为害四方。”
佟怀信听到这个名字,也是嗤之以鼻。
“又要麻烦小橘了,人还是要救的,总不能一直叫对方拿着当筹码。”
“嗯,山本松崎这么一闹,对咱们还是很有好处的。”
“也不能这么说,别低估了山本松崎,他可是没什么底线的人。”
“嗯。”
两个人边说着,边往前走,角落的黑衣人等二人走远了,才闪身而出。
他轻盈施展不错的轻功,轻而易举又无声无息,出了寨子,直奔山下。
他的目标,无疑便是山本松崎。
乔锦心在自己昏暗的小屋里,忽然满头大汗的醒来。
她伸出手臂,盲够到一旁的小桌上,摆放的那只电子小闹钟,蓝盈盈的光线,显示时间凌晨一点。
她已经全然没有睡意,坐起来,靠在床头,偏头又看向了窗台的那盆红色的花。
那盆小花开的并不好,蔫蔫的,没有生气。
它似乎并不经晒。
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披头散发,有如游荡的鬼魅,心疼的把这一小盆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它有些卷的叶片。
不出意料,指甲再一次被划破,她感受到叶片靠过来的主动,沙沙摩擦了两下,惊讶的低头。
这是它第一次在她面前主动的表示。
她心下动了动,来到电脑桌前,小心翼翼放下花盆,摸了摸花瓣,拿起桌上的小刀。
她好好挽起睡衣的袖子,冰冷的刀刃将指尖刚才被不小心被叶片割伤的划痕,扩大再扩大,她愣愣看了一秒,惊觉自己竟然没有痛觉,滴滴的鲜血,顺着手掌,滑到手腕,滑到手肘,再汇到花蕊里。
血流汩汩,却很细,她眼看着小小的花蕊有了生机,焕发了活力。
恍惚间,她的耳边,似乎响起了欢快银铃的笑声,清脆无比,是孩子的笑声。
“谁?”
她警惕起来,抬手熟练的给自己简单的止血,仅仅是贴了张小创口贴。
幸亏在左手。
不是惯用手,不容易被发现,她割的也不算大,目前也只涉及两个指头。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笑声又消失不见了。
她打开窗户,以为是屋里太闷,憋出病了,夜凉如水,还没完全热起来,竟然已经有了惹人烦躁的蝉鸣声,打开窗户以后,这噪音更是一下子扑面而来,直灌入耳朵里。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总让她想起小时候,父亲逼着她学游泳,粗暴将她强硬推下泳池,摁着不让她出水面的感觉。
她剧烈的呼吸,每一次沉浮,都到不了水面之上,四面八方的水,侵占侵袭,她只有被动的接受份儿。
父亲最后把她捞上来的表情,轻蔑,不屑。
她经历的九死一生,对他来说,只是一无是处的证明。
“你看,我还记得把你捞上来,我们小时候学游泳,可没人管的。”
此后,这成为了他惯用的句式。
他最喜欢看法制在线,她很厌恶,尤其是跟他一起。
“你看,这个男的ha了自己女儿老婆,真变态,我就不会,永远不会。”
“这人居然动自己的亲生女儿,真是禽兽,心心,爸爸永远不会的。”
永远不会,在他的嘴里变了味儿。
她没有幻听。
原处的确有两个孩子在嬉戏打闹,声音很响,玩疯的时候,尖叫声大有盖过那蝉鸣的势头。
她皱皱眉这么晚了,谁家孩子还在外面玩,大人不管的吗?
她站了一会儿,很快就累了,关上窗户,拉上窗帘,重又躺下。
这一次,她很快就睡着了。
屋子里又响起了嘻嘻的笑声。
朦胧中,两个小小的模糊身影,就这么直直站在她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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