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婶儿恨恨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元气全都再次撒在了孩子身上。
“你个小扫把星,跟你娘一个德行,哭丧着脸给谁看?闭嘴!闭嘴!”
她死死抓着,掐人的手劲儿越来越大,只是怕在巷子里引来非议,脚步匆匆地转身,抱着孩子进了院子后门。
刚暴躁地用脚踢一脚,邦地关上门,一转身,一个黑披风男子倏然而至,好像凭空出现。
“哎呦!”
这大婶没留心后面静悄悄居然有人,浑身上下一身乌鸦黑在灰蒙蒙的天里很像鬼魅,一转身便吓了一大跳,后悔了好几步,抱着孩子的手当下就紧张松开了,还好是这神秘男子眼疾手快接住了,不然这孩子摔到地上。柔软的头部碰到坚硬底面,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男子正是这两天时常来看望世平的李斯翰。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他有些馋这个小奶娃,比一般眼神空洞,长娘因为营养不良儿面泛灰黄,肚子奇大的对大多数普通娃娃,这个孩子不仅皮肤细嫩,白里透红,最主要那双灵动的眼睛。
小小的人儿,张嘴话说不全乎,可那双眼睛已经全然能够表达胜过一切语言。
也许这就是人性最本源的美好和天真吧。
这么好的试验对象,错过就可惜了了。
小奶娃被李斯翰抱在怀里,渐渐停止了哭闹,长长的天然卷曲的睫毛,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黑白分明,毫无杂质的大眼眨巴着认真望着李斯翰,一动不动。
李斯翰与这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对视了一秒,视线边转向了退了几步远,怔怔大量自己的大婶。
“这么讨厌这个拖油瓶,那就给我吧。”
他又有开口,语气薄凉,听不出好恶,也不容置疑。
“你,你什么人?光天化日,私闯民宅还要抢孩子?”
这大婶嗓门虽大,可透着心虚。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黑衣人,完全未知,摸不清路数,身上的气场却让人恐怖的不敢靠近。
主要是现如今,所用人都出门去寻找孩子母亲袁蝶衣的下落了,真个宅子里,上上下下只有她自己跟孩子两个人。
李斯翰嘴角再次裂开了那灿烂的笑容,却并不是夏天的艳阳,更不是冬日的暖阳,更像是野蛮生长的食人花,正向着形形色色的小飞虫生物,张开血盆大口。
“我没有在跟你商量哦,这位大婶,我只是在通知你。”
说罢,李斯翰的一只空着的手已然,悄悄伸进了黑披风内,上衣的一边口袋。
那里面有他刚提炼的药水,杀伤程度绝对不亚于浓硫酸。
只要一点点,泼在对方的眼睛里,脑袋上,顺着流淌而下,肆意侵略纵横的液体,带着斯斯的白烟,光是想想都让他兴奋惊叫。
毕竟这东西,从研制成功以来,他只在猫猫狗狗身上试过,还没到人呢。
“娘,娘!”
李斯翰抓到那不小的玻璃瓶子的手,正要伸出口袋,世平就突然撒娇地伸出胳膊圈住了李斯翰的脖子,死死的围住不放,一边还要亲昵的用小脸颊不断来回上下碰触磨蹭,不住留着口水的小嘴,在李斯翰耳边,不停地喊着“娘,娘,娘!”
“什么?”
李斯翰有些愣住了,整个人跟遭了雷劈一样不敢动,僵直着身子,任由小世平对他“为所欲为”,继续把自己的口水蹭的他满脸,整个前面衣襟哪哪儿都是。
“娘,娘!”
“。。。。。”
世平手舞足蹈,叫地更响亮了,李斯翰终于听明白了这小奶娃管他叫什么了。
他有些郁闷。
用别扭的动作,将一只手伸进另一边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手帕,有些费劲地擦了擦脸。
“谁是你娘,叫叔叔,也不对,谁是你叔叔?!”
“娘!娘!”
可惜这小奶娃嘴里吐出来的依旧只是“娘!”这个字。
李斯翰有些急了,跟这个话都说不囫囵的孩子较上劲儿了。
“我不是你娘!”
“娘!”
“不是!”
“娘!”
“叫叔叔!”
“娘!娘!”
“叔叔!”
“娘娘!”
“叔叔!”
“娘娘!”
“。。。。。”
这孩子,看来一时半会儿,他还没办法驾驭。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看了眼缩在墙角,只警惕盯着他此时仍旧塞在左边同侧口袋手的大婶儿。
他最后还是将手拿了出来,伴随着世平兴奋地一声声“娘!”的复读机的惊呼,慢慢将世平平稳放在地上。
“以后收敛一点。”
话一开口,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你,你说什么?”
这大婶眼神闪烁着装傻,并不接话。
“你该懂我的意思,做过的事心里要有数。”
话点到为止,李斯翰准备打道回府,哪知道他刚一松手,要站起身。世平就开始哭闹不止,更是直接开启了耍赖模式,整个人挂在李斯翰脖子上,怎么也扯不下来。
“嗯,娘,娘!”
世平明白李斯翰这是要走了,就是出浑身解数缠着。李斯翰人都傻了,遇到小世平,怕是他维持人设的最大危机。
他有些束手无策,他可以安抚精神焦虑,处在精神崩溃边缘的病人,也能让不可一世的人,成为自己的西裤之臣,孩子这种生物,他是实打实的没怎么接触过,他又不研究儿童行为心里学,如今看来,这恐怕是另一门高深似海的学问。
面对小世平愈演愈烈的哭闹声,李斯翰有些下不来台,脸上挂不住。
“hi!!”
无奈之下,一声低吼,下定决心,一把重新又抱起了他,拉开院墙后门走了出去。
“孩子!”
“快来人啊,有人抢。。。。”
“闭嘴!”
大婶直到李斯翰走出门,才敢追出去到门外求救,只是一只脚刚踏出门,“抢”字刚出了口,就有其余同样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拿刀架在她脖子上威胁。
相对于雇主家的孩子丢了和自己这条小命,她果断选择后者当下立即噤声,僵直着脖子,目送着那奇怪的黑披风男子抱着依旧开心趴在他肩头开开心心的小世平,拐到巷子的尽头处,消失不见了。
兴县城外,夏家军驻扎地。
这顿酒,喝到最后,所有人都尽兴,酩酊大醉之后,反而成了坦白局,各种酒品不好的,胡言乱语的都算是轻微的,脱掉上衣裸着上半身围着营地疯跑的,逢人抱着就痛哭失声的,甚至还有逮谁教叫谁“爹”的,群魔乱舞,要不是还有围着看守的一圈井然有序,训练有素的军士一一看着,一一抓回,怕是这集体的酒疯又要让场面控住不住了。
人群里,夏瑜有些落寞。
她理智的坐在所有人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佟怀信早就喝上头了,烂醉如泥。
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夏瑜整个人蜷缩着抱膝盖坐着,在燃起的篝火的映照下,时不时端起身边的酒碗,小口啜饮上几口,抬头看看天上硕大的月亮,有些惆怅。
这月亮是真白的晶莹,仔细瞧瞧,似乎能看见月宫里的嫦娥玉兔。
还有这漫天的繁星,这在真实的信息化时代里,恐怕是难以见到了。
可是她依旧想回家,她想妈妈,想小三花了。
这个完完全全自己构建的世界,让她感到无所适从,并不如她一开始想的那样轻松,充斥着硬币正反两面的不确定性。
“夏瑜,你放那儿,我来喝!”
身边的佟怀信诈尸一样突然睁开眼睛惊坐起,待夏瑜略略撇头皱眉回身去看时,他又“咚”一下,重重拍在地上,后脑勺同硬质的地面强烈的碰撞,发出的沉闷的声响,让夏瑜听着就觉得疼。
只是这傻子喝的太醉了,完全没有反应,抓抓下巴,翻了个身,睡得更死。
夏瑜摇摇头,再一次以舒服的姿势一条腿伸出,一条腿曲着,单手搭在膝盖上,盯着那熊熊燃烧的篝火,眼神竟然开始逐渐迷离。
她几次晃了晃脑袋,有些奇怪:这次明明没喝多少吧?
是到了这个世界,自己的这项唯一引以为傲的技能点就消失了?
她不愿相信,站起来走两步,的确觉得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重的很,一度差一点就要摔倒在地。
这就是醉的感觉么?
她赶忙蹲下身,缓了缓,眼睛竟然开始花了,模糊的一大片,她有些慌张,又抬头望向远处。
刚才还清晰无比的景物,就如同是打翻的调色盘儿,扭曲蠕动交织在一起,似乎是有了生命。
她害怕了,这是出现幻觉了,还是眼睛出问题了,幸亏脑子还是清醒的。
根本没有往中了迷幻药上去想。
背手站在不远处一直默默观察的夏廉贞很快便察觉了不对劲儿,招手叫来并没有参与酒局,此刻正扶着徐旻进帐的秀云。
“去看看小姐。”
“是,老爷!”
秀云于是将徐旻交给夏廉贞身边两个随侍,自己则一溜烟小跑儿向着正蹲着久久不起身的夏瑜的方向跑去。
她明明记得,自己刚离开时候,夏瑜还是好好的。
“小姐?小姐!小姐你你没事吧?”
秀云急切关心着,扶着夏瑜缓缓起身。
夏瑜并不答话,只还在适应这晕眩,随着秀云的动作一同起身。
刚迈出脚步没多久,一阵悠扬的笛声,充斥了整个营地。悠扬婉转,时急时缓,却不知从何而来。
乱糟糟的营地,突然就安静下来,不少人,无论是睡着的,还是撒欢儿的,通通面无表情,机械地回归,在一块儿足够大的空地上自觉主动,一一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