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童却突然发现自家的大药师竟然又重新蹲到了罐子的旁边，仔仔细细的扒拉着药罐子中的混合在一起，早已辨认不清的药草。</p>
甚至还从怀中拿出一块上好的丝绢制成的手帕挑出了一些什么，细细的放了进去，又妥帖的包好塞到了自己的手里。</p>
“您这是？”小童心中虽然不解，可是毕竟是大药师给自己的东西，又因为已经传来了一声声脚步声，估计是太子殿下刚刚出门时，让那些太监宫女们重新回来守着。</p>
迅速的把那一包包着药材的绢布塞进了袖口中，他小心翼翼又谨慎地抬着头，不敢多说什么。</p>
“好了，走吧。”</p>
来到宫中，小童发现大药师竟然比在那个镇子上还要沉默寡言，越是靠近皇宫，大药师的神色就越是阴晴不定。</p>
当初大药师说的对，的确是要变天了。</p>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大明宫的天边远远的泛起了一层层犹如水波一般汹涌的橘黄色的云浪，小童才发觉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p>
“太子殿下究竟要知道些什么？”</p>
等到出了紫禁城红艳的宫门，慢悠悠的在他们身后合起来，走在熙熙攘攘的朱雀大道上，小童才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声:“当时太子殿下看着很是失望。”</p>
“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师臣并没有认真的回答身后小童的问话，反而含含糊糊的警告了一番。</p>
“可是大药师你明明知道京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为何还要回到这风暴的中心？”因为出了紫禁城，小童的胆子就越发大了起来。</p>
反正周围熙熙攘攘的全是人，根本没有人注意自己会说些什么，又会问些什么。</p>
小童的这句话一出，大药师的脚步默然停了下来，害得小童正低头向前走着，差一点撞上了师臣的背。</p>
“大药师？”小童从后面探出半个头，尖尖的总角挂着一条红绸一般的红线，看着分外讨喜。</p>
不过，很快大药师停止的脚步又迅速的走了起来，这次他脚步轻快了许多，仿佛周围带着一股又一股劲力的风。</p>
“这天下之大，我到哪儿不是一样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p>
“无论我走到哪里，这天下都是陛下的。”</p>
话虽如此，但是小童总觉得自己和面前的大药师之间隔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p>
艳丽的彩霞之下，夕阳的光斜斜的射在了每个人的头顶，可是大药师却犹如浓稠的黑暗，怎么也穿透不过去。</p>
也许每个人都有他的苦衷，都有他的秘密，只是无从言说，无法言说。</p>
突然，小童有点庆幸自己从小到大就跟在大药师的身边。</p>
他是被卖给大药师的。</p>
隐约还记着当时大旱，穷苦人家吃不上饭，不得不卖儿卖女，自己当初就是饿的昏昏惨惨，从家中逃出来又被抓回去的时候，幸亏碰见了大药师。</p>
从那以后他什么都不用担心，有吃的，有喝的，还有温暖的被子，这对他来说就是幸福。</p>
愣了一会神，没想到大药师竟然已经走到了街头，急的小童连忙拔腿去追，累的气喘吁吁。</p>
“刚刚在那楞什么呢？”大药师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小童的脚步又顿了一下。</p>
不过，师臣并非那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他向后轻飘飘的撇了一眼.一双眼睛流转之间，犹如水波澜澜。</p>
师臣的府邸离紫禁城并没有多远，只隔了一条朱雀大街，站在院子的中央向紫禁城那边望过去，甚至还能看见高高的钟楼一角。</p>
不过小童小的时候看过几眼，自从知道了皇宫的险恶之后，他就再也不愿意向那边看。</p>
师臣回来之后，药师府中又飘起了淡淡的药香。</p>
虽然已经来到了京城，这对师臣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影响，他依旧是像往常一样按目就搬的研究药草，炮制药草，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像是闺阁中的女子一般。</p>
小童还记得之前师臣在府中呆了整整有半年之久，但他刚刚一脚踏出府，便有男女老幼手上都争相拿着花和蔬果扔在府邸的门口，活生生的把师臣又砸了回去。</p>
当初陛下听说了这事儿之后，还公然在朝堂之上说“古有潘安之貌，今日我朝便有师臣钟敏灵秀”。</p>
钟敏玲秀这话形容男子确实有些不妥帖，从那之后，师臣便有些隐隐约约对女子排斥，甚至更不想出门。</p>
小童随着师臣回到家中之后，便帮着收拾药草，又把新炮制好的药草凉到药架子上去，里外忙的团团转。</p>
没一会儿，天就黑了，阴云密布，各家各户都挑起了火红的灯笼，这时候却有人敲响了大药师的大门。</p>
拖着沉重的身子，小童不得不去开门，一开门却见到了三皇子的心腹如意公公。</p>
“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小童讨好着笑着，连忙把如意公公迎进了大厅。</p>
“咱家这次是来传话的，茶倒是不必了。”</p>
一身宝蓝色的太监服如意公公撇着眼角，拒绝了小童殷勤端来的茶水，神情高傲又冷漠，看到师臣从屋子的那屋走了进来，他才慢悠悠的开口。</p>
“宣三皇子的话，请您到府中一叙。”</p>
“草民今日才来到京城，实属身体劳顿，恐怕不能……”师臣连连拒绝。</p>
“这咱家可管不了。”如意太监神情倨傲，倚着椅子懒散又刻薄，“三皇子当初也是受陛下极其宠爱，如今您只和太子殿下亲近，莫不是……”</p>
“哪里的话，公公您多虑了。我一介草民，值不得三皇子和太子殿下青睐。”</p>
“这可不是咱家多虑，身为奴婢的自然万事都为主子考虑。”太监表情阴笃，脸上的粉厚厚的，像是铺了一层面粉，在昏黄的烛光之下，更像是煞白的鬼脸一般。</p>
“您去——还是不去？”</p>
既然都说道这个份上了，师臣再是不愿意也不得不去，而且就目前来说，他还是处于中立的态度，不偏不倚，自然太子殿下和三皇子都想要拉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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