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偏房,少年已经一天没吃东西,此刻被结结实实地捆绑在木桩上。他尝试着动动手腕,发现徒劳无功,嘴里骂道“王八蛋!绑得可真紧!”
这房间里暗得很,伸手不见五指,已经到了夜晚,一整天都没人来搭理他。
“吱呀”一声响,门缓缓动了,走进来一个白衣翩翩的公子,右手托着烛台,屋内霎时亮了不少。
少年上下打量了他一会,说道“怎么?想通要把我放了?”
沈砚之答非所问,“你饿不饿?”
少年本想有骨气些,但奈何嘴巴已经不受大脑的控制,“饿。”
“那你继续饿着吧。”沈砚之淡淡道。
“…你半夜到底为何而来。”少年撇了撇嘴,没好气道。
沈砚之将烛台置于桌子上,随意在房里走了几步,扫视了一圈屋子,说道“就来看看你过得如何,顺便聊聊天。”
这偏房无人居住,许久没打扫,灰尘积了厚厚一层,沈砚之低头吹了吹椅子,坐了下来,仿佛真的只是来找他闲聊的。
少年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再出声。
沈砚之自顾自道“看你年纪轻轻,怎么干上了这杀人的卖买?”
少年还是不说话,昨夜被那女人套话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些人套话的花样可真多。
这时,沈砚之站了起来,向前几步,走到少年身后,做了一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沈砚之解开了绑着少年的麻绳。
“你?!”少年被绑了一天,此刻终于得松绑,他觉得手脚都有些麻,抖了抖手腕。
“这些年,过得很辛苦吧?寻常人家的孩子在你这个年纪,想必在苦读诗书,考取功名。若是天资聪慧些的,已在朝为官,佳妻乖儿在怀了。”沈砚之伸手一指,示意他坐。
“哼!你们这些高门子弟,站着说话不腰疼。”少年眼里是浓浓的鄙夷之色。
“你错了,我也是寒门出生。”沈砚之纠正道。
少年听到此话,左右端详,有些不信。“我看你就是个大官,不像。”
沈砚之自嘲一笑,“我算哪门子大官,不过就是运气好些,考取了个状元,才得以封个小官。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迟疑片刻,道“凌云峰。”
沈砚之叹息,“这名字不错,听着是个侠义之士,可惜却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手。多大了?”
“虚岁十五,名字是我爹起的。”少年说道,脸上的哀伤一闪而过,被沈砚之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你爹不反对你当杀手?”
“我爹…我爹早就被狗官害死了!”少年提及此事,愤恨之情显现在青涩的脸上。
“狗官?”
“你们当官之人,自然官官相护。岂知百姓早已被欺压得苦不堪言,那些狗官搜刮民脂民膏、草菅人命,百姓只能忍着。”说到激愤处,猛地一拍桌子,灰尘纷纷扬扬乱飘。
沈砚之接着问道“你可知杀害你爹的官员是谁?”
少年冷哼一声,“是从和县的县令藤森!只恨我学艺不精,藤森这些年亏心做多了,高价雇了个高手保护他,我…我不是那人的对手!”他不止一次去刺杀过那县令,每次都铩羽而归。
“那你当杀手是迫不得已?”
少年不知不觉被沈砚之带着走,几乎有问必答“我三年前才当杀手的,只是为了不饿死街头。”他记得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洗了一夜的手,手都磨脱了皮,他仍感觉那粘稠的液体还沾在手里,甚至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沈砚之计上心来。“若是给你个重新做人的机会,你愿意吗?我可以答应帮你报这杀父之仇。”
少年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你是说?”
“我是说你可以不用当杀手,我看你功夫尚可,给你个机会来当我的护卫。”
“你不怕我杀了你?还愿意帮我报仇?”他居然敢用一个曾经刺杀他的杀手当护卫,少年在仔细分辨这话的真实性。
“我既然敢用你,若是你真杀了我,我也不怨,只当自己识人不清。”沈砚之坦然说道。
少年想到这三年东躲西藏的生活,不过片刻,便有了决定。“愿为大人所用。”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大人,你那毒,我今晚便给你配方。只是…”
“嗯?”见他脸上有疑虑,沈砚之问道。
“若是阁主知道我叛变,我也活不了。”
“阁主?可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硝烟阁?”
“大人知道?”
“略有耳闻。这个杀手组织神秘,查到的资料并不多。”
“没错。”哪怕凌云峰在硝烟阁呆了三年,接了数次任务,却从未见过阁主是何模样,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哪怕是一起行动的同伴,都蒙着面。
凌云峰说道“硝烟阁没有固定的地方,杀手隐藏在寻常百姓之中。有任务的时候,阁主才会派分堂主联系。”
难怪,总是查不到消息,原来如此。
“累了一天,你先下去休息,我让福禄给你安排。至于身份的事,你不必担心,我会放出消息,说你已经死了。并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你扮作我的随身侍从,稍作改装即可。”
少年单膝跪地,内心感激不已“多谢大人!日后甘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若有二心,定遭天打五雷轰!”
“起来吧!我让福禄带你去梳洗休息。”沈砚之虚扶一把。
“是。”
书房内,沈砚之立在书案前,右手提笔。
“少爷。”福禄走了进来。
“安排好了?”
“好了。”沈砚之看福禄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说什么说吧。”
“那凌云峰能信吗?还让他给您做贴身随从。”
沈砚之停了笔,将笔往砚台上一搁,宣纸上写着“路漫漫其修远兮”几个大字,笔走龙蛇。只听他漫不经心道“我既然敢用,便不怕,且若是用得好了,作用不可小觑,这事我自有打算。”
沈砚之将一张纸交到福禄手上,“按这方子抓药,熬好了端来。”
“是。”福禄接过方子,弓着身子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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