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里,夜间的风都带着一股星火之气。水榭之中,融锦手里攥了把鱼料,随手往池里撒,一时间,池中的鱼儿都往这处涌来,争先恐后地扑食。
“姐姐好兴致啊!在这儿喂鱼。可叫妹妹好找!”李融薇带着她的丫鬟缓缓走来。
阴魂不散,融锦心里骂道。
李融薇见融锦跟没听见似的,哪能甘心。接着道“瞧我这记性,还有件事没跟姐姐说呢。”
融锦将最后一颗鱼料往池里一丢,抬起了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洗耳恭听!可别叫我失望了。”
“我准备…”李融薇故意顿了一顿,往融锦身上贴近了些“嫁给五皇子了,日子就定在两个月后。”
融薇说完后捂嘴轻笑,双目紧紧盯着李融锦,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融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一瞬间,她就恢复如初。嘴角微微一扯,讥讽道“妹妹怕是说错了。”
“说错?爹已经答应了呢。许是爹今夜太高兴了,把这事儿给忘了。”李融薇志得意满,她感觉自己终于能在一件事上,压李融锦一头了。
融锦一字一句道“这叫纳、妾。”
“你!”
融锦“嗤”地一笑,“给人做妾还能这么高兴的,怕是只有你了。你这么迫不及待地告诉我,难不成是想让我为你送嫁?”
融锦眼里的不屑深深刺痛了李融薇,从小便是如此,就因为她娘是妾室,所有人都看不起她,在李相心里,她样样都不如李融锦!嫉妒的酸水一个劲儿地往外冒,她尖声道“李融锦,你别嘴硬。你现在心痛得要死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和五皇子不清不楚了!”
“三小姐还请慎言!”冷冽如寒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回头望去,只见沈砚之站在树下,身形掩在黑夜之中,不知在那站了多久。
沈砚之走了过去,牵起了融锦的手。“走了,回家。”
融锦仍如坠梦中,觉得有些可笑。曾经的青梅竹马居然要纳自己的妹妹为妾?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孽缘!
“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二人在清竹苑外,沈砚之说道。
“嗯。你也早点睡。”说完便往前走,沈砚之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只觉得心里一阵闷闷的疼。
沈砚之突然唤了一声,“融锦!”
李融锦转身,沈砚之温柔一笑“晚来轻风拂,能饮一杯无?”
月洒清辉,庭院深深,偶尔虫鸣鸟叫,为这静谧的夜更添一份寂寥。
“这香雪酒醇香甘甜,没什么后劲。你试试,这是我娘以前常酿的一种果子酒。”沈砚之提了壶酒,缓缓倒入翡翠绿的酒杯中,推到融锦面前。
融锦朱唇轻启,轻轻抿了一小口,果然很好喝。
“你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娘…”沈砚之陷入回忆,脑海中浮现出娘亲的音容笑貌,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沈砚之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我以前,一家三口住在楚河镇。楚河镇你恐怕不知道在哪儿吧?”
融锦摇了摇头,支了双手认真地听。
沈砚之语气平和“那是南边的一座小城镇,依山傍水。很老套的故事,我爹本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后来遇到了我娘,我娘只是一个孤女,我爹的父母自然不同意。我爹年轻气盛,与家里断绝了关系,带着我娘一起来到楚河镇生活。”
“然后呢?”
“然后直到我十岁,我爹的父母来了一封信,说让他回来。我爹自然带着我娘与我一道,开开心心地回去。谁知,路上便遇上了山匪…”沈砚之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些画面,刀剑乱舞、鲜血四溅,娘为了保护他,把他死死得压在身下。
融锦有些心疼他,小小年纪便遭遇如此惨烈之事。“你逃过一劫以后呢?去了哪里?”
“有个贵人救了我,还帮我报了仇。”沈砚之说到“贵人”的时候,眼里充满了感激。
“报仇?是帮你杀了山匪吗?”
“不是,是我的亲叔叔。”提及此人,尽管过了这么多年,沈砚之心里的愤恨仍然没有减少分毫。
“亲叔叔?”
“我祖父是大户人家,祖父、祖母眼看自己时日不多,便想让我爹回来,见最后一面。谁知,我的亲叔叔竟怕我们一家子回来与他分家产,买通了杀手,在路上将我们一家人全杀了,伪装成山匪做下的。”
融锦听到此处,怒不可遏“你叔叔怎么如此狠毒!”
“呵!人为财死!”
融锦想安慰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沈砚之坦然一笑,“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大仇也报了,我早已放下。”
融锦有些好奇,“那帮你的贵人是谁?听着还挺厉害的。”
“他帮我报了仇以后,便走了。我至今不知道他的名字。”沈砚之不愿再提这事,转了话题“你今日这么生气,是因为五皇子吗?”
“也不全是。我只是没想明白,当初我哭得惨兮兮的,爹都没松口,如今明知我与他有旧,还答应李融薇嫁与他为妾。”
融锦口中的他是谁,沈砚之心知肚明。
融锦接着道“我其实已经没那么难过了,只是不甘心。”
沈砚之道“就算你爹同意,难不成你要给他做妾吗?”
融锦失落地摇了摇头,她不想过那种一辈子为了一个男人的宠爱,争得头破血流的日子。
沈砚之接着道“那不就是了,五皇子想要权利,因此只有慕容初曦才会是他正经的皇子妃。就算你爹当时同意,那也是做妾,你爹定然是不舍得的,所以爹还是爱你多一些。”
融锦听他这么说,懵懂地点了点头。“我还没跟你说过我娘吧。我娘以前,是何等的风华绝代,你知道吗?”
轻风徐徐,吹下一树紫薇。融锦伸出左手,替他拂去落在肩上的花,沈砚之闻到一阵少女特有的体香,瞬间心跳加速,面色泛红,说话有些结巴“知、知道。”
“咦,我又没同你说过,你如何知道?”融锦奇道。
沈砚之小声嘀咕了一句,“看你就知道了。”
“我爹娶她的时候,也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你瞧,李融雪只比我小两岁。”
“男人的一生一世,不过就是两年的光景。”
“他这么多年,都没续娶。我还当他,至少有那么一处独一无二的位置是留给我娘的呢。”
二人闲话半宿,融锦不知不觉喝了个半醉。沈砚之哑然失笑,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的醉颜,将她抱回了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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