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知道我要来?”李佾有些诧异。
“不确信。”萧仿没有起身,给李佾倒一杯茶水示意他落座。
到了他这个岁数见到谁都没必要太客气。
自古以来尊老爱幼就是传统美德,就萧仿这个岁数,谁见到都得客客气气。据传唐太宗在太极宫办千寿宴,有一七十多岁的老头一时没忍住就在大殿上方便了一次,唐太宗都得捏鼻子忍着还不能说什么。
“今日午间喝上一次不要钱的冰水,晚上到家里又听到今日传的沸沸扬扬的魏王亲自端水的故事。老朽当时就在想啊,这是魏王殿下良心未泯幡然醒悟,还是殿下针对如今局势的手段?但无论哪一种,老朽想想,如果殿下有很小的几率审时度势,那么有可能就会夜访老朽。”
呵呵一笑:“你来了,两个茶杯一壶热茶就是高深莫测。你不来,有谁知道老朽猜错?”
李佾哼了一声:“故弄玄虚。”
萧仿呵呵笑着:“彼此彼此。”
号称长安大魔王的魏王殿下是个好人?谁信!
还不就是做做样子,恢复一下自己的名望。
“既然老人家等在这里。”李佾盘坐对面,举起茶杯从容品一口,微微点头,“那么~就说明我有说动老人家的可能?”
“老小孩老小孩,老朽只是好奇魏王殿下凭什么进这个门!”
李佾有些挠头。
这老家伙是真不好对付,说话滴水不露而且处处掌握主动。
不过想想也是。
在后世自己这水平和科级打交道都勉为其难,这老家伙可是副国级。尤其是后世电视手机电脑的消遣比较多,古代这帮人没事就坐在灯下暗影里暗搓搓的琢磨人玩,和他们玩手段估摸着自己属于白给。
所幸这一天时间已经想清楚了,也就没有过多犹豫。
“我说老人家故弄玄虚,老人家其实很坦诚,想必也是希望我今天坦诚,好做出利害取舍?”
“魏王殿下今日的手段,才让老朽晚饭后打开了偏门。今早那道偏门是被钉死的,倒是显得老朽有些沉不住气了。”
如果没有今天这些手段,不管李佾是虚情假意也好,还是幡然醒悟也罢,他都没有机会见到萧仿,门都没有。
李佾暗道一声侥幸。
“老人家故弄玄虚是真,但认为彼此彼此却有失偏颇。”
“真有白玉京?真有太宗托梦?”
“我耶耶驾崩后庙号唐懿宗,继任者李儇,明年改名乾符元年,关中大旱赤地千里,后年有一个……老人家是否听过一首诗?待到来年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好诗!”萧仿一拍巴掌,“如此好诗气魄十足,但为何老朽却没听过?不对!”
萧仿突然皱眉:“这首诗里充满着郁结难平,要推翻天地再造乾坤……明年关中大旱赤地千里……”
老头脸色都变了。
李儇:“……”
尼玛,我就是想故弄玄虚一下,结果这首诗你们真不知道。
“就是写这首诗的人造反,兵灾席卷天下,天下节度借机相互倾轧合并。这时大唐岌岌可危,而唐僖宗击球赌三川,就是三个人打马球,谁打的好就让他先挑坐镇地点。”
萧仿神色淡然的听着,讲故事的水平不咋样。
“那个写诗的人最终冲进了长安,我花开后百花杀啊,长安沦陷。朝廷实行反间计,此人手下大将反水,此人战死,而他手下大将成为天下兵力最雄厚之人。”
萧仿捧起茶水仔细听着。
“一个门下平章事引他进长安驱逐太监,但此人却大肆杀伐,最终将长安毁于一旦,迁移百万人到洛阳,挟天子以令诸侯。”
萧仿微微皱眉。
“公元九零七年,啊,也就是二十四年后,此人杀皇帝,建国号梁,开启了五代十国的乱战。”
萧仿放下茶杯眉宇中充满浓浓的忧虑。
“五十余载天下乱战,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于契丹,后天下虽然再次一统于宋,但宋已经没有养马之地,被北方辽金欺压不得不南渡江南成立南宋,最后依旧被北方游牧蒙元所灭国。宋绵延三百年国力强盛,但依旧被灭国。琼州崖山海战十万宋人宁肯跳海自杀而不降。”
萧仿仔细盯着李佾的双眼,李佾的双眼中充满不甘和愤怒。
“元欺压华夏百年被我们赶出去,但那个朝代大明铁骨铮铮,甚至立下了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宣言,但依旧没有马,依旧在三百年左右被北方游牧民族所灭,最后一任皇帝不肯离京南下,上吊自缢。实现了君王死社稷的诺言。”
萧仿两眼泛红,浑身颤抖双拳紧握。
“北方民族建立清,也就是距今将近一千年后,西方,现在的蛮夷部落从海上而来击败清,从此开启丧权辱国的百年历史。”
砰……
哗啦……
茶水茶杯撒落在地摔得粉碎,八十有二的萧仿双目赤红怒发冲冠低声嘶吼:“你说的这是什么!”
李佾神色淡然的看着萧仿:“这是太宗托梦于我,告诉我正常的历史进程!”
“太宗就不管吗!”萧仿低吼一声。
随即颓然的缓缓坐下:“是了,这是气运,也有可能白玉京上也不安生。”
“不是气运。”李佾神色沉重的摇摇头,“我盛唐之气象,即使千年后也让后人心心向往。太宗也是经过激烈斗争才托梦于我,不然老人家您以为我这样的纨绔子弟能幡然醒悟吗?”
萧仿了然的颔首。
这就解释通了。
随即黯然的苦笑摇头:“知道又如何?徒增烦恼。李儇依旧会登基,会成为什么唐僖宗。”
知道又如何?真没用!
即使加上自己和朝臣千般谋划又如何?
三十八年前,也就是大和九年的甘露之变又如何?朝臣和皇帝联合诛杀太监,结果被反杀,朝臣血流成河,唐文宗被囚禁。
而且自那之后太监们对北衙禁军管束更加有力,甘露之变的机会都没有。
任你千般算计,咔嚓一刀砍下你的脑袋,多少算计多少计谋都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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