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这一刻,太子彻底地疯了。他怒吼一声,一脚紧接一脚踢在走廊的栏杆上,因用力过猛,头上发冠不整,看起来,当真像个疯的。
陆续出来的朝臣看见,免不了又是一番窃窃私语。倒也不乏衷心的上前,劝慰他,叫他冷静些,免得贻笑大方。
他到底是冷静下来了,撇开这些劝慰他的ā ǎ同袍,便往天子的正阳殿跑了去。
然而,都于事无补了。太后的态度,主导着一切。
“父皇,”太子终于说出这两天在心底深处暗生的想法,“夺权吧!”
李宪听言,不由得愣了愣神,随即苦笑一声,反问道:“拿什么夺?就连宫中羽林卫、御林军都不完全是孤王的,孤王拿什么从她那里夺权?”
太子因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他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道:“儿臣去杀了她!”
“住口!”李宪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怒斥道:“她是孤王的母后!难道要孤王背上弑母的污名吗?!”
“可她不死,就是儿臣死!儿臣死了,儿臣的母后,也不得好活!父皇您就算不在乎儿臣,难道也不在乎母后吗?”太子一直都知道,李宪在乎的是什么。他还道:“只要她一死,您是天子,就没有人能够撼动您的帝位了!”
李宪打过太子的那只手微颤了颤,他看着他,许久许久,终于背过身去,道:“你方才之言,孤王就当没听过!滚。”
太子瞪出来的嗜血的眸光不再那么急切了。他似乎听出了李宪的言外之意,反而露出了一抹喜色。
当夜,慈安宫。
太后刘姬就要睡下了,此时却有宫人来禀,说太子于殿外求见。
“夜深了,他还来做甚?”刘姬面露不悦之色。
楚大监于是上前,道:“奴去将他打发了。”
“嗯。”刘姬点头,实在不想再被太子打搅了。
楚大监出去,不时便回来了。他禀知刘姬道:“太子说,您若不见他,他便一直这么跪着。他还说,有几句重要的话,是太后您明日临朝之前,一定要听的。”
刘姬想了想,终于道:“让他进来吧!”
太子一进殿,便端了几分神秘,要刘姬屏退左右,方才能讲自己要说的话。
刘姬绝然想不到他吃了豹子胆,已然对自己起了杀心,当真让楚大监带着左右侍奉的宫人退下了,直至太子陡然拔出藏于广袖之中的b ,气势汹汹朝着她的身体刺来。
她惊叫一声,连连后退几步,b ,还是凉凉地插进了她的肩窝。“来人呐”
太子抽出b ,意欲再往她胸口刺去,她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脚将他踢开了,自己则是反身,往一边躲了去。
到底是上了年纪,又养尊处优惯了的,当年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招数,都使不出来了,能反踢对方一记,已是她的极限。
好在这个时候,楚大监冲进来了,一边喊着“来人”,一边从后边,牢牢抱住了太子,并命令其他宫人,“保护太后!”
太子一个反身,用b 割破了他的咽喉。
“老东西!”太后大叫一声,看着楚大监倒下,眼底立时泛起了泪光。
被割破咽喉的不是一个伺候她的奴才,是一个为了她连命也不要了,在她身边进进出出几近四十年的亲人、挚友。
为何,外头的侍卫迟迟不来?都死了吗?!
太子又冲过来了,唯有几个宫娥将太后挡在身后,瑟瑟发抖。
一个,两个倒下了,倒在了血泊里。哭喊声、求饶声,却都唤不来外头的侍卫。
刘姬心知出事了,唯有拼力一搏。当太子的b 刺进第三个宫娥的身体时,她陡然伸手,重重地朝着他的脖颈伸了去。
藏在她手上的,是她从宫娥头上拔下的银簪。
太子的b ,还未来得及从第三个宫娥的身上拔出来。他只觉喉咙一下刺痛,随即便有热乎乎的东西,顺着他的颈项、领口快速地流淌下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后,张嘴,却已说不出话来。
“你忘了,哀家这双手,也是提过刀,沾染过鲜血,害过无数条性命的双手。ā ré,当直逼其要害,不给敌人还手的余地啊。”刘姬除了这两句话,另有一句让他带到黄泉,“原本,哀家还未想好。至少,若非出了今夜之事,你是无罪的。”
太子倒下了,瞪着不甘心的眼目,懊悔地倒在了刘姬的脚下。
慈安宫的侍卫姗姗来迟,皆是惶恐不安。
“都去哪儿了?”刘姬的目光,始终落在楚大监身上,话语虽轻,却冷得可怕。
“适才有不速之客分别往东西两座偏殿跑了去,末将带人分头去追,万万没有想到,竟是太子的调虎离山之计!末将愚昧!罪该万死!请太后治罪!”
“人抓到了?”刘姬问。
“没没抓到。末将听得这边有动静,才恍然想起来,中计了”
“的确该死。”刘姬弯下身来,亲自为楚大监合上了眼,随即冷看了侍卫长,道:“自裁以谢罪吧!哀家可不追究他人。”
慈安宫外头,天子李宪看到抬出殿的尸体当中,有一具锦衣华服的男子,他便知道,太子破釜沉舟,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
他有些失望,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一夜之间,太子刺杀太后未遂之事,传遍了整个皇城。
翌日早朝,太后下令废黜太子,并为天子准备了一封罪己诏,宣示了太子乃是偷龙转凤而来的假太子。
与此同时,她还命葛郡侯亲自带人去东海,接淮阴王李崇俭进京。至于撄宁,她虽没有就此认下她公主的身份,却也派了李为止,以朝廷的名义,带人前去庹子山,将她护送回朝,以证明身份。
就连葛郡侯和李为止也没有料到,事情进展的竟是如此顺利,如此之快。
或许,天意如此。
这个时候的撄宁,在庹子山上的庵堂,倒如出世之人,过得轻松自在。
她始终相信李为止和葛郡侯。
她深信,只要他们出手了,她就能住进那座宫殿。与虎谋皮也好,水中捞月也罢,无论如何,这不是结束,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