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城仿佛孤零零落在黄土坡上的松枝,整个城池终年被风沙洗礼,渐渐这里的人们也习惯了这样的景象,就像江南的百姓习惯了细雨如酥。
因为与三国接壤,便有了三角城这个名字,要知道在大楚时这里有着另一个名字,叫昏黄城,因为这里的黄沙漫漫,也因为这里的夕阳格外美丽。
“以前来这里的时候,并没有留意到这里还有这么美的夕阳。”
长青有些慵懒地靠在观星楼边缘的围栏上,用着少见的慵懒语气,望着不远处用铜漆陶炉煮茶的柔美女子,一席江南长裙拖在地上,却看不出如何脏。
而在这女子面前坐着一位虎背熊腰但是气态不凡的中年男子,他用手划着瓷杯上的青釉花纹,笑道
“估计你眼里只有那轮月亮,夕阳怎么进的了你的眼呢。”
正专心烹茶的白琥珀闻言嘴角不着痕迹地微微一动。
长青叹了口气:
“谁知道名震天下的白城主竟然会算计我这个冰清玉洁的小少年,你知不知道,这对我影响很大的。”
白云略微尴尬地笑了笑道
“那个女人,听说她年轻的时候艳名远扬,而且,她现在长的也不差嘛,这个么,你就算了吧,大男人的,何必这么幽怨。”
长青跳起来指着自己嘴唇,怒道
“那个女人,你说你年轻的时候,她就那个样子,想必起码能当我奶奶,你想想,被一个奶奶简直就是,那太什么了吧。”
白云似乎被他这个样子逗乐了,连着烹茶的白琥珀也笑出了声。
“你看,你们还笑我。”
“虽然你老白算是我的雇主,对我多少有些救命之恩,但是总之我很生气。”
一直话少的白琥珀破天荒地插了一嘴。
“怎么,所以你要亲回来吗?”
长青先是一怔,接着转身,猛拍围栏,愤然望着天空,表示不再说话。
白云缓缓端起一杯白琥珀方沏上的香茗,正准备牛嚼牡丹,感受到面前一道不善的目光时,顿时吓得改成了小口啜饮。
半晌饮完一杯后,这才放下瓷杯,看着对面那道满意的目光,白云暗自松了一口气,接着道
“其实那个千年墓的左房主已经是我能找到最好的炼丹师了,除非你带着我这药方赶回凉州找那个洛淮南,可是如此一来又要耽误太多时日,你的这些药材,药性就流失的更厉害。”
长青闻言,蹙眉道
“你把那个什么千年墓左房主说的那么厉害,可还不是没治好不是么。”
“的确与预想的有些出入,按照那个女人说的,你的病情,比想象中还要难解决。”
长青摇了摇头道
“按照某个人的说法,我本来就是将死之人,如今这药能再让我多活两年,我觉得已经是赚来的,再说了实在不行,我就去杀人,多杀几个高手,吸干他们的气机补充自身就行了。”
白云脸色凝重地道
“这终归不是办法,你越是如此,到后面你体内气机只会流失的更快,相当于竹篮上的孔洞不断变大,不断被你运功撕扯,这样下去,你终归是一死,而且明王教的功法本就剑走偏锋,看似境界提升很快,可你这么做,有违天理,这也是明王教众难入天境的缘故,就算迈入天境,大多便难以再进一步,而且那些迈入天境的明王教众,许多人从来没有用过虹吸之术,比如那个耀日公,或者是那个装神弄鬼的大长老。”
长青闻言,微微一动道
“那如我这般呢。”
白云摇了摇头“虽然不知你的功法究竟是不是虹吸之术,但想来不离十。”
“所以你每吸一次他人内力,届时你突破天境便越难。”
长青摇了摇头道“我就是个只剩几年命的病老鬼,哪里还能想那么远”
南诏凉州下了一场大雨,第二日清晨,地面结满了薄薄的寒霜,张大与王二便拿着些草木灰洒在地面上,以防止哪位来求医的财神爷摔断了气。
“张大啊,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王二揉了揉肥硕的肚子,叹了口气,实际上他心里惦记着一个人,一个不好为外人道的人。
经历洛仙仙这个小毒仙的蹂躏后越发瘦小的张大
摇了摇头道
“傻大个啊,还回去干什么,咱们寨子成了废墟,回去能做什么,靠我们两个在山上喝西北风?”
“再说了,洛老爷到底是一代神医,咱们在他手底下办事并不丢人。”
“而且这个月还给咱们发了三两银子呢,这就不错了。”
王二穿着不怎么合身的护院服,嘟囔着道
“当初不知道是谁说的等自己学武有成,一定要把那个疯婆子怎么样怎么样的,现在倒好,干活干上瘾,不想走了。”
张大闻言转身对王二恼怒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心里还惦记那个小尼姑嘛,可是你看看,都这么久了,也没见她来救我们,她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王二闻言,憨厚的脸上浮现一抹抹怒容,突然上前一拳打在张大脸上,只是虽然愤怒却还留着些理智,最后落拳时,收了七八分力。
可饶是如此,张大也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猫,瞬间炸毛,怒道
“好你个傻大个,当初为了个女人,害我们吃了多少苦,如今还想着人家,这也就罢了,我无非说了两句,你就打我。”
“晓晓师傅是好人,你你不能这么说,她一定是被师傅关起来了。”
张大一甩手中装着草木灰的簸箕,指着王二怒道
“你再提一句晓晓试试!”
“晓晓师傅是好人!为什么不能提?”
张大猛然冲到王二身前,便是一拳打在对方肚皮上,只感觉是打在了一堆软垫上。
就在他准备再动手时。
便听见远处有人怒喝道
“助手!”
张大与王二这才转身看到来人,两人连忙整了整衣裳道
“见过周统领。”
周生才脸上布满了好几条疤痕,这些疤痕来自一个曾经闯府的红衣人之手。
他淡淡看着张大与王二,有些无奈的道
“都消停些,好不容易开始拿月钱,这么快就不想干了。”
俗话说看风景的人总会在更高处看你,洛府一处极高的屋顶上,李剑子拉着林子清的衣袂,腆着脸道
“我的好姐姐,你这么好看,简直是人间仙女,就不要和我一般见识了,而且长青真的身体不好,他急着去炼丹药所以才偷偷走的。”
林子清依然面若寒霜,看不出悲喜,只是淡淡地道
“他本就是该死之人,而且必定会死在我手里,他做的事,根本没有必要。”
“对对对,就算姐姐说的都对,他的确有违天道,按理该死,可他既然能活下来,是不是代表上天也在给他机会呢,有一句话,好像是这么说的,天衍四十九而人遁其一,又有那句话,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神仙姐姐,你就放过他吧。”
“李剑子,第一句话的意思不是你认为的那样,至于第二句不是我们道门的。”
李剑子悻悻然道
“那我不是没文化嘛。”
“嗨,姐姐,你看,那个张大与王二又要打起来了,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
玉州境内。
山花郡外的官道上,几匹卖相极好的北幽大马快速呼啸而过,马背上的几名骑手全部面露惊恐之色。
其中一名华服男子神色透漏着深深的惊恐,马匹四蹄不断在地面上扬起阵阵灰尘,马臀上隆起的肌肉仿佛一个个小土包。
六人总共有五匹马,其中那位华服男子抱着一名身穿素色棉衣的年轻女子,与男子的锦衣华服完全不同,想来是地位卑微的丫鬟佣人。
驮着两人的马匹到底脚力不足,渐渐这匹马缓缓落后。
其余四骑也跟着慢了下来,这四骑皆穿着不合时令的单薄短褐,个个气息浑厚绵长,想来都是精通内家功夫的人,其中一人年岁稍大,相貌端正稳重,策马至那年轻男子身侧,温言道
“知道少爷体恤下人,可你这般带着袭儿,只会拖累少爷,不如少爷将袭儿交予在下,在下以性命担保,只要我单豫还有一口气,就绝不抛下袭儿姑娘。”
那华服少年毅然道
“单大哥虽然武艺高强,可那个魔头实在太厉害,若是袭儿交予单大哥,其余人必定会拱卫我一人逃命,届时不过是留下单大哥与袭儿等死断后罢了。”
单羽闻言默然。
恰在这时,男子怀中少女,幽幽醒转,轻咳一声,泫然泪泣道
“都是奴婢不好,连累了少爷,请少爷你留下奴婢,奴婢为大家争取时间。”
一旁单豫闻言,心中暗暗叹息,若不是你平日里持宠生骄,出门在外也不知收敛,不然也不会惹上这种麻烦,可是老成持重的单豫毕竟是在这种高门大户做了小半辈子的客卿,城府修养自然也不差,断然不会在林家这个有望继承家主的少爷面前流露半分不满,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众人要能活过今天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