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破碎后的庭院依然别致,几尾北方常见的观赏鱼在水中转着圈,真实天空里的满天阴云正在散去,风吹过墙角,除了少了几株枯黄的野草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缺失。
庭院内进进出出,来了许多大夫,李鱼鱼躺在长青怀里,睡的十分香甜。
可他却有些担忧,因为这孩子自从被夏冰打伤后就一直在酣睡,而临海州牧请来的大夫,看过诊后,只得出个惊吓过度的诊断,至于李鱼鱼受的伤,这些大夫全都表示伤在体表无大碍。
桌上的“寡妇俏”还有些余温,莫然风雨身体有些颤抖,抬头看了看长青说道
“早知道小时候好好学武了,没想到功夫练得好了可以恐怖到这种地步。”
“长青,你说现在学还来的及吗。”
长青坐在桌子另一头,怀里抱着李鱼鱼,他身上的伤愈合了大半,不过在那些大夫都对李鱼鱼的病症毫无办法的时候,他便拒绝了那些大夫帮他看伤的建议。
一边拍着李鱼鱼的肩膀,一边回答道
“要像你哥哥这样,飞天遁地是做不到了,图个强身健体倒还行。”
莫然风雨摇了摇头,悻悻然道
“那算了,哎呀,武到用时方恨少啊。”
“不过鱼鱼这孩子,的确下了我一跳,居然会那么厉害的功夫,是你教的吗。”
长青闻言蹙眉,摇了摇头。
秦淮滨缓缓饮下一碗汤药,放下碗后再次咳嗽一声,对于长青为什么放走那个叫夏冰的少年,他自然是明白的。
那一剑或许可以重伤对方但绝对伤不了对方性命,而且对方背靠师门,即便真的能杀了对方,可对整个临海州而言,都是一个大麻烦。
这天夜里,临海州所属水师,派出了潜龙,在渊,南定三艘主战舰船,缓缓驶向东海,不知去往何处。
这种不寻常的调动很快惊动了州城内的一些小小鸟和小蜘蛛,很快临海州州牧擅自派遣战舰出海的事情,一定会被人摆到女帝的面前。
不知这些风雨之声的长青,在州牧府待了两日,最后与秦淮滨一起决定辞行,老州牧自然不会出来相送,只有莫然风雨站在没头的白玉狮子面前。
冲秦淮滨与长青挥了挥手,笑嘻嘻地道
“那事也不怪你们,再说了,像我哥那样的高手,应该没那么容易出事。”
虽然消息封锁的很快,但是北幽这个秋天的风雨还是传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包括那个临海州州牧之子,北幽非常出名的年轻高手莫然风雷失踪的事情。
据说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南诏那个年迈的皇帝陛下,拿起许久不曾触碰的御用狼豪笔,洋洋洒洒写下“天意难测”四字。
笔意辉煌大气,无尽开怀。
那几日,南诏皇宫应天城内,时常能听到老皇帝春风得意的笑声。
北幽大马最出色的地方便在于他宽阔的脊背,以及相对于西凉矮马来说较为修长的四肢,虽然说四肢修长往往力量不足,可这并不代表,北幽大马的四肢当真纤细无力。
结实的肌肉覆盖在北幽大马的四肢上,随着马匹的行走产生极富有美感的律动。
这也是南诏的官老爷们为什么喜欢北幽大马的原因之一,另外对于那些纨绔子弟来说,带上一个甚至两个红颜知己都不会太挤。
离开临海州的无极帮一行,迈上了漫漫归期,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惠州,众人离开州城后便在官道上一直赶路。
无极帮的帮众对于长青匆匆离队再到归队时带回一个唇红齿白的年 幼姑娘,难免想入非非,因此人人都以古怪的目光看待他,毕竟以男人的角度来看,这个女孩实在是太小了一些,估计除了一些对孩子有特殊怪癖的变态以外,没有哪个正常男人下得去手。
秦淮滨策马与长青行在一路,换上一身崭新灰色布衫的秦淮滨看起来比以往多了一丝神秘感。
“现在帮中弟子都觉得你是一个对小女孩有奇怪想法的怪人。”
长青苦笑着摇了摇头道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鱼鱼长的很美,对很多男人来说,这样女孩却天天跟我这样的单身汉在一起,难免会有什么误会。”
长衫飘飘的秦淮滨突然玩味一笑道
“你当真没什么想法?”
长青转头一脸无辜地看着秦淮滨道
“我是正经人好不好,请秦大哥拿出读书人的风采,怎么能和那些俗人一样呢。”
秦淮滨哈哈一笑道
“谁和你说读书人不是俗人了,难道读书人就都是圣人了?大多读书人很多连俗人都不如呢。”
长青闻言悻悻然一笑。
秦淮滨接着道
“你应该知道,她并不普通,你带着她未必是福。”
马蹄踩在尚且平实的官道上,传来有节奏的马蹄声,一些拦路的石块被健壮的马腿踢到远处,被其他的马匹再次踢飞。
“或许她不是人,或许在很多人眼中她是异类,就像我一样,一个异类孤独地存在,的确是异类,可若是两个异类在一起呢,会不会好一些。”
“而且她根本没做错什么。”
秦淮滨微微笑着,抬头看了看算不上浓烈的阳光,温言道
“你说的都对,可你的做法未必能在这个世界上讨到什么好处,甚至会暴露自己在危险中。”
“可是正因为如此,这个世界才有趣,不是么,明知不可为而为,明知粉身碎骨,却义无反顾,这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
秦淮滨说完,蹙眉看着前方道路。
长长的官道前,有白衣飘飘,如仙似幻。
无极帮众人如临大敌,长青牵了一头备用的北幽大马,缓缓行至众人最前。
冲不速之客朗声道:
“虽然我知道你要杀我,可我却不知道你会追到这里来,但是,这个孩子病了,我又是唯一照顾她的人,不如你与我同行几日,等这孩子醒了,再杀我也不迟,好吗?”
一路追至北幽的林子清,微微抬头,接着蹙眉,看了看那个人怀里两颊泛红的李鱼鱼,她无言地牵过缰绳,轻盈翻身上马。
淡青色的翠烟衫随风而动,骏马向前,淡青向后,影影绰绰,长青见状,纵马向前,与她并行。
林子清薄唇轻吐道
“你既然有违天道,我便替天而行,这本是我等本分,可我既然是人间正道,断没有不顾其余生灵生死的道理,既然这个孩子病了,那便再留你些时日。”
长青微微一笑道
“现在总算有一些仙女的样子了。”
林子清蹙眉回望,只见这个家伙,冲她吐着舌头做着鬼脸。
东海之上,海风习习,海鸟一群群飞过,时不时俯瞰大海上漂浮的一块木板。
那块木板上,坐着两个少年,一少年唇红齿白,一少年面色黝黑。
夏冰看着师兄谢江,后者黝黑的皮肤里透着些许病态的苍白。
“师兄,那条龙的气息感应不到了。”
谢江的声音已经不负最初的气力,缓缓地道
“没想到我们这次反而助她适应了那具身体,以后再想找到它可不容易,即便以后面对面,我们都不一定能感应道她与普通人之间的那点区别。”
夏冰摇了摇头
“师兄啊,你说在碗里那人,怎么那么平静呢,好像很喜欢里面似,以前那些灵兽吧,多少还会闹腾几天,这个好歹也是个高手咯。”
谢江摇了摇头,看着远处探出水面呼吸空气的海兽,感叹了一声
“可能他觉得里面很有意思吧。”
一个月后。
北幽的幽都迎来了深秋的第一场雪,这种在南诏只有凛冬方能出现的场景对北幽人来说则再熟悉不过。
北城门的营房里,司马博远蹲在火炉前,不断地搓着一双大手,肥厚的脸庞上,一双极不合适的大眼睛盯着燃烧的木炭,脑子里飞快地盘算入秋以来发生的一切。
原本以为自己当晚的举动是一个错误,擅离职守可是一项重罪啊,可等了月余,既没有责罚,也没有任何嘉奖,莫非陛下是把我忘了么。
蹲在北城门营房的司马博远抬头望向远处的大明德宫,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幽怨。
大明德宫内
北幽的女帝陛下蓝潇潇正专心听着一段密报。
神色从最初的欣喜,缓缓变成了蹙眉,最后竟然罕见的平静。
柳叶收起了密信,看了看蓝潇潇的样子,心中叹息一声,心想你可是这个国家的帝王,还有什么是得不到的,若你一开始就按照我的方法,何至于如此。
在人族的这些年,柳叶也学会了有时候需要保持沉默,至于这位皇帝的心结,想必也不是自己能解的。
“柳叶,以后不需要再追踪那个人了,他既然一路回南诏,根本没有来幽都的意思,想来是不在乎的。”
柳叶闻言,抬头看着这个有些令自己陌生的女人。
点了点头道
“遵命,陛下。”
蓝潇潇独自走到大明德宫外,将正在长廊打着瞌睡的楼兰吓了一跳。
但是蓝潇潇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失职的小宫女。
而是独自靠着檐柱。
望着那些纷纷的飘雪:
“下吧,下完了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