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江风阵阵,繁星亦点点。
那麻衣老人扯了扯单衣,起身打了个哈欠,看了眼一旁冷脸站着的慕容雷厉,主动让出一张圆凳,示意他坐坐。
慕容雷厉的脸色略微好了一些。
渔船略微摇晃,两个姑娘互相挽着手肘,许珊珊家学明显渊博,拉着那叫陈欣的士族女子,聊的既不是闺中趣事,也不是女红之流。
而是听着江水,对着诗句,说是一人作一句,一句接一句,学那文人,对月作诗。
本来是许珊珊与陈欣两人对诗,不过陈欣实力明显不如许珊珊,几轮下来皆是陈欣难以为继,许珊珊心思玲珑,便笑着邀请慕容雷厉与长青。
慕容雷厉虽出生武学世家,可对诗词歌赋也多少学过一些,他看了一眼长青,心想这种穷小子懂什么诗词,估计连应承下来都不敢吧。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小子居然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
许珊珊微微一笑,问长青如何称呼。
“长青“
“长江奔流入海,青山不改绿水?”
长青点了点头,那叫许珊珊的女子便道了一声长青公子。
这一幕令慕容雷厉醋意似江水,翻腾再翻腾,什么公子不公子的,路边的阿猫阿狗也能叫公子了?
慕容雷厉心中暗暗鄙夷。
许珊珊是属于那种初见时不觉如何惊艳,可相处久了,气态举止却能令人如沐春风,心生好感,属于江南的那种淋漓小雨,最是润物细无声。
而陈欣虽出生士族,论样貌还略胜许珊珊一筹,可样貌为皮,文思为骨,如此一来,许珊珊又胜了许多。
许珊珊轻轻拍了拍手,略显俏皮
“那就我先来。”
“江河连天别样红”
陈欣俏脸微红,小手扯着衣袂,缓缓道:
“夜笼烟雨人笼纱”
陈欣对完,还抬头看了一眼慕容雷厉,显然落花有意。
慕容雷厉则无动于衷,只是沉声对道:
“雨打琵琶静夜思”
到了长青这边,他低头沉思片刻,虽然小时候在乡下跟先生读过几天书,可要说对诗他的确不太行,不过倒是听杜青松念过许多打油诗,大概都差不多,便朗声道:
“静夜观音莲花坐“
本来坐在一旁边听边打盹的老人顿时精神一振,笑的合不拢嘴。
慕容雷厉一愣。
陈欣满脸羞红,许珊珊嗔怪地看了一眼长青。
长青略微尴尬,心想青松教我的都是些什么,果然有歧义啊。
这边诗情画意,其乐融融,那边船老大与副手李虾米从船夹板各自抽出一把朴刀。
当这两人走近,长青正配合许珊珊唱一首楚词,大楚有三甲,楚词当一甲,说的便是楚词享有“楚三甲”的美誉。
长青随意打着节拍,只是这节拍打的粗鄙不堪,完全跟不上调,许珊珊也不介意。
词中有情,情定三生,歌声优雅婉转,许珊珊竟是有些痴了,以至于全然没有注意到两个歹人。
直到李虾米用朴刀拍打夹板,这才打断了这个士族小姐的文人雅兴。
慕容雷厉出生武学世家,见这两个船夫竟然敢向自己拔刀,自然料到这是上了一条黑船了,陈欣已经吓的花容失色,许珊珊要好一些,气度从容,只是脸上还挂着那首楚词催下的清泪。
长青则漠然看着这一切,并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思。
慕容雷厉自小浸淫武学,如今也小有成就,俨然达到了玄字二品的境界,因此见这两个船夫气息普通,明显并未习武,一时间有意卖弄,想在佳人身前,多些风流身姿。
他往前跨出一步,护在众人身前,冷哼一声,长剑随即出鞘,名贵长剑挽了一个好看的剑花,正当他准备朗声出言教训时。
那坐在他身侧的老人闪电般出手,竟是一手漂亮的封穴功夫,长青看出论修为老人似乎离那慕容雷厉还要弱一线。
可慕容雷厉有意卖弄,又暗自托大,从头到尾都没将身旁老人放在眼里,不过这老人隐藏气机的功夫的确一流,之前长青特地感应过,老人的气机就像干渴的溪流,断断续续比常人还不如。
长青也不知对方是如何做到的,长青目前身体特殊,气息极度内敛,若是他愿意甚至可以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一般高手身侧,而不被对方发现。
当然若是长青境界达到地字以上,还是容易被发现的,地字以上修为如江河奔流,即使可以收敛,可对于一些真正的高手来说,还是有迹可循,所以长青对老人的敛气功夫十分好奇。
一旁的慕容雷厉顿时满脸惊骇,身体几处大穴被人点金封穴,顿时气机运行不畅,时断时续,一身修为十不足三。
眼看慕容雷厉被制,已方没了最大的凭障,陈欣已经浑身颤抖,就连许珊珊也面露戚色。
慕容雷厉到底是世家子弟,虽然身体被制,但惊慌之色并未流露太久,而是缓缓说道: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家父慕容龙泉,你们今日所做所谓,慕容家必定十倍奉还,若是现在放我们离开,我慕容家既往不咎。”
一听慕容世家,包括年迈老人在内的三人都面露难色,人人都知道凉州有慕容家,那可是个庞然大物啊,可了不得,船老大顿时打起了退堂鼓。
长青暗自摇摇头,心想这是又给别人一个灭口的理由啊。
果不其然,年迈老头上前便是一拳,打在慕容雷厉丹田处,骤然遭受重击,慕容雷厉瘫倒在地,面容狰狞。
老头揉着脸颊说道:
“既然如此,一不作二不休,全部杀了丢江里”
当他转身看了一眼长青,突然觉得这小子还挺有趣,便道:
“那边的小子,我看你也是穷苦出生,一会你也杀一人,算是入伙,老夫年纪大了,你现在练武是晚了些,不过老夫这一身手上功夫不全靠修为,你若跟了我,以后继承我飞天鼠的名号,大好江山,都是你的”
这老头本是安京人,练得一身飞檐走壁,鼠窃狗偷的本事,纵横江湖多年,搏了个飞天鼠的名号,后来在安京城惹到一名刑部从事,后逃出京城,辗转流落玉州,而这船上副手本是他远方子侄。
这次与其谈妥,大捞一笔,五五分账。
早有退隐之意的飞天鼠,本想将今日,作为其大盗生涯的收官之作。
没成想遇见个投契的小子,自己这一身衣钵总得后继有人不是。
长青笑了笑揉了揉脑袋,落在两位姑娘眼里,顿时心生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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