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那远在北幽独占一州之地的明王教,除了奇功无数,更是贵为北幽一国之教,只是在中原之地,人人称之为魔教,这与其教内功法虽然玄奇却也异常歹毒有关。
传闻教内有令人一生修为却只是为他人做嫁衣的《嫁衣蛊毒》。亦有专吸他人内力为己用的《虹吸之术》,甚至那据说只有教主方能修习的《大虹天轮》若是修至极致,可吞天地之气运,当然更多人认为这只是江湖传说罢了,况且如今魔教教主已经近二十年未曾出现在江湖了。
不过魔教功法在中原之地,虽然明面上人人嗤之以鼻,可依然有人明面上骂着婊子,背地里却是想要而不得,羡慕嫉妒恨。
就像那些城里红楼里的妓女,穷小子见了往往一脸鄙夷地骂一声婊子,可当自己能一亲芳泽时,又无比欢喜,便是如此。
那些个所谓江湖大侠一边对魔教嗤之以鼻,又暗地里对那可吸他人内力为己用的功法与传闻中魔教妖女的双修神术心驰神往,一切不过是人性使然。
李山就曾想如今自己修为难以精进,若是入得魔教,学那些神功,介是将师门里不可一世的师兄们吸个干净倒好。
谁知自己有一天会死在这种魔教神功之下。
李常春气机骤然提升,那开山掌李山却如同江河决堤,一甲子苦修的气机,瞬间被人夺了个干净,一瞬间便倒在泥地,面若枯槁,没了呼吸。
那金刀阮惊蛰竟是朗声大笑道:“这里竟还有魔教妖人,张兄弟!”
那用飞刀的男子叫张丛猿,擅使飞刀,在江北有猿飞刀的外号,他朝阮惊蛰点了点头,接着他便三刀齐出,分别从三个方向掠出,最终击于一点,正是张丛猿成名绝技三江掠影。
李常春气机骤然提升,映月也是微微一愣。
可随后便被金刀缠住,鸳鸯刀莫兰在外围掠阵,令她抽身不得。
三刀转瞬已至李常春眼前,可他似乎还在愣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张丛猿咧嘴狞笑,仿佛下一刻便能见这魔教妖人惨死在自己飞刀之下,介时自己的江湖地位岂不是再次水涨船高。
谁知突然之间三道黑影闪现,三把飞刀瞬间断为两截,李常春手握刺龙剑,缓缓归鞘。
张丛猿在远处看的真切,那小子竟是一瞬挥剑三次,李常春似乎还有些迷茫,双目赤红,缓缓向前。
江湖自然有快剑的说法,比如百年前号称以快剑杀天境的狂人林笑含,一手快剑无人能敌,当他入地字境以后常以快剑越境杀敌,后来更是击杀了一名天字境三品的榜上高手,成为当年武林中唯一一名以地字境位列高手榜第十的传奇人物,只是好景不长,林笑含遇到了当时大云寺主持,两教中人不上高手榜,因为当年评榜的大楚朝廷觉得“两教圣人出世已无名”,因此两教中人不入天下高手榜,况且自古以来两教中人便极少有为武林争斗而出手的。
当年林笑含意气风发,云游至大云寺与人起争执,在佛门圣地拔剑欲杀人,后方丈便道:“知晓施主一手快剑无人能敌,贫僧斗胆接施主三剑,三剑若无一剑能刺中贫僧,还望施主莫再拔剑伤人。“
意气风发的林笑含自然不会把一个和尚放在眼里,只是三剑后,他便颓然下山,此生再未拔剑。
张丛猿看到这样一幕,突然想起江湖这位曾经的传奇人物,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
而李常春已经向他飘去,脚尖轻触在地,身形飘忽如飞,双目赤红,如九幽恶鬼。
张丛猿慌忙后退,体内气机疯狂凝集在指尖双刀,便投掷而出,如两道流萤,李常春不躲不避,依然前冲,途中骤然拔剑,气机迸发,两把飞刀步了之前断刀的后尘。
张丛猿回头见那年轻男子也未有何高妙的轻功,只是如初学轻功的武者一般,粗略地一蹦一跳,身形便掠出数丈,他甚至没觉得李常春用了多少气机来减轻体重,心中骇然,脚下越发发力的张丛猿在这一转头再一回头之间,一柄黑剑透体而出,他颓然倒地,身体因惯性离开黑剑,向前滑出数米之远,倒地后,只余下满脸血污以及一脸的难以置信。
映月软剑抖了一个剑花,软剑如灵蛇,缠绕上那人的金刀,阮惊蛰发现张丛猿竟已身死,被眼前诡异一幕所慑,雄浑的气机强行震开那柄软剑,迅速退去。
莫兰抬头复杂看了一眼李常春,也一同遁去。
映月则并无追赶的意思,只是默默收剑,提起胡琴,坐回那熄灭的火堆旁。
李常春双目赤红,抬头看了看天上那轮冷冷的月亮,有风起,卷起一阵阵枯叶。
李常春木然地抬头
看了看身旁突然出现的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李常春与此时的李常春比起来,要温和许多,两个李常春互看后笑了笑,那个李常春说道:
“差不多了,该拿起的还是得拿起”
那位李常春说完便不再开口。
“因为这样才放的下”李常春接着说道,说完,双目中的血色缓缓褪去。
他知道了自己的名字,记起了梁家剑府,也想起了杜青松。
他伸手摸了摸胸口的那道伤口,放下时已是泪流满面。
。。。。。。
天楚山温泉,又被称为天山圣泉,在大楚皇朝尚未分崩离析时便有皇族中人至天楚山饱览风月,曾被末代大楚君主的那位有诗圣雅称的皇叔,赞为“千年圣汤去病留仙”。而梁家剑府弟子更是喜爱在练剑之余,泡一泡这千年圣汤。
不过梁家历代都是阳盛阴衰,门中女弟子较少,因此这天楚山温泉也并未特地设立女子汤房,反而除了一条栈道外,并无其他遮拦,因此那些梁家女弟子们大多结伴在深夜,来个坦诚相见。
此时月色淡淡,司徒逐风正拖着满身肥肉,躲在温泉不远的一块巨石之后,只等温泉中刚刚沉入水中的女子来个芙蓉出水。
司徒逐风有些口干舌燥,越是等待他就是越是兴奋,上次他收到消息,小师妹会在这里沐浴,谁知道他好不容易潜伏到附近,便看到几名师弟师兄已经在这了,他只不过小声说了声大家让让,谁知那些人不止不让还推他,结果他就被师妹发现了呗,最后那些人居然还冤枉他司徒逐风,此时想起来,他还觉得这些人真是太没有风度了,唉。
而他今日再次收到消息,据说夜间会有女弟子在这里洗澡,甚至师妹也有可能会来,抱着试试的心里,他也就来了,毕竟现在门内人都知道,小师妹以后是要嫁给梁海的,我司徒逐风现在不看更待何时。
山涧碎石抵着他的脚底,委实不太舒服,他挪了好几处位置,直到寻了个尚算舒服的位置,此时便听见哗啦一声。
他小心翼翼探头,便见那烟雾弥漫,半遮半掩之际,一个纤细的身影出水,只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可有些东西越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才越令人想撕开那遮面。
司徒逐风满头大汗,眼珠子都快瞪飞了。
愣是啥也没看清,恍惚之间,那株出水芙蓉突然不见了,他吞咽着口水,心里打着嘀咕,明明刚刚出水了啊,她人呢。
此时一捧热水打在他司徒逐风脸上,待他抬头,靠,见鬼了!
师姑梁海澜正面若冰霜看着她,偏偏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长衣,月光下若隐若现。
司徒逐风鼻血飞流直下三千尺。
……
河州境内,裹马郡不是大郡,却因离那北幽边境极近而驻扎河前军卒八千,分别驻扎在摇光,青台,支马三县内。
此时青台县内,一家路边茶馆,坐着一男一女,男的一头少见的灰黑色头发,穿着一身僧服,腰间佩剑,女子一身黑衣打扮,提着胡琴,眼色冷冽但是生的极美,就像一朵带刺的娇艳玫瑰。
那日李常春第三次回魂,总算想起了自己是谁,不过对自己为何一路跟着映月,他倒是丢失了这段记忆,只记得自己在某个旧城隍庙苏醒,就算是映月也不清楚他的前因后果。
茶馆老板是个粗犷汉子,不过做生意还算热情,只不过他的上身,浑身横肉汗水淋漓的样子,还是令李常春皱了皱眉,然而映月却是无动于衷。
李常春见了,心想自己果真是江湖菜鸟啊,比不得人家这份气度。
邻桌坐着几人像是青台县一带的江湖人,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显得桌子有些拥挤,其中一名领头的壮汉拍了拍桌子与同伴嚷道:
“咱们裹马三县谁不知道那白虎帮就是他娘的吃软饭的,他们帮主张碧眼,当初不就是取了白虎帮老帮主的女儿,才当上的帮主,你说这人是不是命好。”
坐他下手的一名稍瘦男子说道:
“虎哥,人家是命好啊,如今还傍上咱们青台县那个姓刘的校尉了,我听说啊,他张碧眼还把自己婆娘送去给那校尉暖被窝呢”
“嘘,小桂子,你别乱说话,隔墙有耳呢”
那被称做小桂子的江湖人士笑着说道:
“是有耳,必须有耳,没有耳,咱们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啊,现在青台县,谁不知道张碧眼老婆谢婉婉腰圆屁股大,干那活时喜欢用朱唇把人先撩拨的硬邦邦啊。”
一桌四个江湖汉子一阵哄笑。
李常春听的出神,嘴角微微翘起,以前杜青松常说咱们剑府没啥子意思,僧多粥少,比不得外面的宗门逍遥快活,特别有些阴盛阳衰的门派,怎的用一个牛逼去形容啊,听说北幽有魔教,那里的妖女会双修,把男人吸的骨头啊不剩,那时候李常春笑着说,都不剩骨头了,还有啥子意思,杜青松只是感慨道:那也比我现在好,老子裆下忧伤的紧。
李常春正愣愣出神,那边掌柜的已经端上了吃食,一壶当地有名的果酒沙棘烧,一碟酱牛肉,一碟花生。
李常春对这个抠到爆的婆娘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没想到还能吃上肉。
李常春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塞了一片牛肉到嘴里,毫无滋味,他一脸沮丧,自从那次回魂以后,他不知饥饿,无需睡觉,更奇怪的是他无论吃什么喝什么都觉得很淡。
他叫来老板,要了一碟盐,在老板目瞪口呆之下,一片牛肉裹着半碟盐,往嘴里送。
映月看了他一眼淡然道:
“怎么不咸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