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正讲的起劲儿,陶老头儿突然出现,且对着他们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那艘鬼船出现了。
四周似乎比刚才来时更黑了些。风,冷飕飕地吹着,且有一股咸腥味儿不断的从河面上吹来。一艘船,就是河面上很常见的那种客船,随着风一点点靠向岸边。
白璃静静地看着它,它移动的速度很慢,像是一个拄着拐杖的,正在行走的垂暮之年的老人。终于,它飘到了岸边,搁浅了。
白璃慢慢地走了过去,借着河面上浅浅的微光,隐约能够看清楚船的样子。如先前想的那样,就是一艘很普通的木船,两头呈弧型,中间有个船舱,船舱用布帘子挡着。
“恶霸带红豆姑娘走,为什么要乘坐这条船?”白璃指着眼前的这条破船问师傅还有白泽:“他好歹也是纨绔子弟,就算没有自己家的私船,也能租用那种特别好看的花船,甚至是官家的官船,我想不明白,他干嘛要乘坐这条破船。”
“因为河上没有别的船的。”原本黑漆漆的船舱亮了起来,透过布帘子能看见一个坐着的姑娘的倩影。那个影子,白璃之前在高家时见过,就是隔着窗户的红豆姑娘的影子。
“红豆姑娘?”
“姑娘若是不怕的话可到船上一叙。”
布帘子被风吹开,露出红豆姑娘的模样。她微笑着,看向站在船头的白璃,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怕倒是不怕,就是觉得很奇怪,大半夜的红豆姑娘不在新房里头待着,为何会出现在这鬼船上?”
“不在新房里待着,是因为知道子平他不会回新房。新房是两个人的,只我一个待在那里头觉得心里难受。为何会出现在这条鬼船上,是因为这条船是我的家,是我的栖身之所。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前半句我听懂了,后半句听得不是很明白。”
“两位放心,红豆自知不是两位的对手,也断不会对白姑娘不利的。”红豆先是起身,对着陶老头儿与白泽各行了个礼,随后看向白璃道:“姑娘若是想知道,可到船里。”
“我师傅说这是鬼船,刚刚白骗子也说这是鬼船,你又出现在鬼船上,红豆姑娘你该不会是这河里的水鬼吧?”
“若红豆点头说是,白姑娘你可畏惧?”
“畏惧?”白璃抬脚上船:“说真的,这要是以前,别说看见一只鬼船,就是大半夜的往这河边一站我都有点儿心里发虚。我以前胆子挺小的,特别爱听鬼故事,但又特别害怕见到鬼。可后来吧,经历了一些事情,反倒觉得这鬼怪也没什么可怕的。”
“白姑娘当真与旁人不同,若旁人听见红豆方才说的那句话不是尖叫着逃走,就是拿出东西来要将红豆给打了。红豆虽为水下之鬼,却从未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尤其是姑娘你。”
“你还真是水鬼?”
“是,红豆是。”
“原来水鬼也可以长得这么漂亮?”白璃没有进船舱,而是随意在船头寻了个地方坐下:“说起来,你并不是我见到的第一个鬼。我见到的第一个应该是花铃,她也长得很好看,就是变成鬼之后的模样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吓人。我以前也听过水鬼,想象中应该是那种浑身的,头发全部都像是海藻一样的贴在身上,或许还有一种黏巴巴的感觉,身上会散发着一股特别难闻的水下的味道。也可能是水草的味道,也可能是水下淤泥的味道。可你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水鬼。”
“红豆该觉得高兴吗?”红豆说着,当然笑了起来。
“被人夸长得漂亮当然应该高兴了。”白璃托着下巴:“我小时候长得特别黑,五官平谈无奇的也没什么特色,从小到大听到的最像是夸奖的一句话就是,呀,你家姑娘好像没原来那么黑了,也没那么难看了。”
“那人是见过多漂亮的姑娘啊,她怎么会觉得你难看?”红豆盯着白璃:“你分明长得很好看,若是长大了,容貌定在我之上的。”
白璃微耸了下肩说:“那是因为红豆姐姐你没有见过我以前的样子。算了,都过去的事情了,说着也挺无聊的,知道自己现在长得不丑就好。对了,你刚刚说的船是怎么回事儿?”
“那恶霸最初的确是想借用官家的官船的,可那艘官船无缘无故着了火,虽扑灭的及时,却被烧的一片狼藉,根本无法使用。他倒是也带着我坐上了一条花船,可那花船刚离开岸边就开始注水,检查了一圈,发现船舱底部漏水。这河上别的船,也都没法使用,只有这一艘,是好的。”
“这么奇怪?”
“我当时也觉得奇怪,可这世上怎么会如此凑巧的事情发生。后来,我看见了子平才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做的。官船,是他烧的。花船,是他凿坏的,包括后来我们遇见的那具飘在河水里的干尸都是他设计好的。恶霸曾经设计过他,风流轮流,换成了他来设计恶霸。”
“真没想到,我们的这位高公子还是如此有智慧之人。”
“子平他的确聪明,只是这些事情以往都是他不屑于做的。他恼恨恶霸,也怨恨我,就精心谋划布局,想要我们都死在河上。他的计划很成功,我们乘坐的这条小船翻了,恶霸与我都掉到河里。”
“恶霸死了我知道,可红豆姑娘你不是活着上岸的吗?”
“在今夜之前,我也以为我是活着上岸的,直到在新房内我看见自己的伤口不断的向外冒水,我才记起,我也是死了的。”红豆低头看着自己身上之前被高子平用剑伤到的地方:“我其实早就死了,是跟恶霸一起沉在这河底的。那恶霸落水之前,将我一同拖进了水里,我使劲挣扎,他却死命的抱住我,甚至想要借由我浮到水面上。原本,他是可以活的,可可在水下的时候,我们看见了子平,看见了子平的那张脸。他不能活着,我也不能让他活着,因为他活了,子平就要死,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全都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