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婴本来一直闭着眼睛装睡，听到这里，睫毛抖了几下，差点装不成了。</p>
她眯着眼睛向上看，姥爷已经坐起身了，披着被，满脸的凝重。</p>
吱哟，那边屋门响了一下，是方老爷子出来，看样子要去卫生间。</p>
姥爷忙下地穿鞋，指给他方向，很快两个男人进了厨房，门关上，不知聊起什么来。</p>
玉婴突然发现，今天晚上留下是对的，看来这四个人有聊的了。</p>
“我这次过来也是不放心惠宝，她的事你也都知道了吧？”</p>
“这个巧莲倒是提了一点，说那男人挺不是东西的，我还奇怪，你怎么那么不负责，老闺女还这么随便就给嫁了。”</p>
“这事是怪我，考虑不周，现在想来能闹出来还是好事，不然以后惠宝要吃一辈子的苦了。”</p>
“惠宝在这里住得挺好，刚开始不适应，去厕所就头疼，现在没事了。”玉婴姥姥把惠宝刚开始怕去厕所的事说了。</p>
方老太太听得又笑又抹泪。</p>
“我这老闺女长大了，也好，经一事就成长了，总比吃一百个豆不嫌腥的好。”</p>
“等孩子安定一下，找个好人家嫁了，这都不是事儿，别急。”玉婴姥姥安慰道。</p>
“我也这么想的，现在催她也没用，让她自己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吧。我现在也想开了，这年纪了，在家窝着干嘛？那老东西到是享受，天南地北都走了，以后咱们也走，我带上你和妹夫，我们出去旅游，玩玩。”</p>
“那赶情好，二姐有钱，我们借光了。”玉婴姥姥现在跟方老太太敞开了心扉，也不酸了。</p>
“说好了啊，别到时你又推三阻四的，我这可记着你说的话。”</p>
“这天都冷了，明年开春走呗。”玉婴姥姥又打退堂鼓了。</p>
“要不说你呢，这东北冷，南方就热了，你别给我找借口。”</p>
老姐妹说得热乎，两个人又说又笑，把这三十几年错过的时光一点点织补回来。</p>
玉婴听得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才听厨房门响，是姥爷回来了，又仔细给她掖好被，把扔出来的小胖胳膊塞回去，这才在她的身边躺下，可是一双眼炯炯的神，睡意全无。</p>
玉婴睡得晚，早上没起来，等她睁开眼睛时，就闻着满屋的香味，是中市场的豆腐脑，有名的老店，玉婴的最爱。</p>
她马上起床洗漱，坐到桌边时，方老太太和方老爷子已经在吃了。</p>
“还是这味儿，年轻时就爱这口。”方老太太感慨道。</p>
中市场的豆腐脑，有一股子奇怪的味道，像新鲜的苞花，有一股子淡淡的松香，玉婴在别处就找不到这感觉。</p>
“你们都吃上了，我这紧赶慢赶过来的。”孟巧莲顶着一头雪冲进来。</p>
“下雪了？”玉婴姥姥忙过来接东西，跟玉婴姥爷一起帮女儿拍身上的雪花。</p>
“正下着呢，鹅毛大雪。”孟巧莲在门口换好鞋，走进来，把一个编织兜放在桌上。</p>
“这是什么呀？”玉婴姥姥问。</p>
“小四起早准备的，快尝尝，他说是新口味。”</p>
兜里放着两个大号铝饭盒，打开一看，一个里面是各色小卷子，一个是分了四个小格儿，各色小拌菜。最下面的保温桶里是汤。</p>
“这孩子有心了，我尝尝。”方老爷子主动夹了一个小卷子，吃一口马上点头，“好吃！”</p>
方老太太也夹了一个尝了一口，笑道，“这孩子开饭店都行了，这手艺是没得挑呀。”</p>
“以后我四哥在做名厨的。”玉婴得意洋洋地说。</p>
“小东西，你是因为有好吃的，巴不得你哥当名厨吧。”</p>
玉婴嘻嘻笑了，也夹了一个小卷子。</p>
这些小卷子是小四精心做的，每种颜色都用了天然食物染色染就，又配着颜色搭了不同的口味，一口一个，入口绵软还带着清香。</p>
“这外面下雪了，还能去公园吗？”玉婴姥姥担心地问。</p>
“去，有车怕什么？一会小吴就来了。”方老爷子说。</p>
昨天让司机自己去招待所睡的，估计吃过早饭就能来接人了。</p>
玉婴昨天听他们说了，要去公园转转。这个公园到是有年头了，可是有什么转的，她就不懂，难道也算旅游项目？</p>
“下雪了路滑，要不你们别去了。”孟巧莲有些担心。</p>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看样子还要下了一天，这四个都是老年人，公园里又铺了很多石板路，一滋一滑的，摔一跤不得了。</p>
“我们也不能呆久了，让你哥嫂回娘家挤着也不是事儿。只能再留一天，公园是必须去的。那是我跟你二姨定情的地方，怎么能不看看。”方老爷子笑着对孟巧莲说。</p>
这话把在场的人都说得一愣，尤其是方老太太，显然不知道方老爷子要去公园是存了这个心思，眼圈一红，低头喝汤不语。</p>
玉婴姥姥昨天听了方老太太的话，对方老爷子意见不小，从早上起床就没给他正眼，听到这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p>
“姐夫，我这当小姨子的，说话没轻重，你别怪我。”</p>
“你说吧，我听着。”方老爷子放下筷子。</p>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就紧张起来。</p>
上次在方家，玉婴已经见识过了，方老爷子不仅渣，还是有能力的渣，如果玉婴姥姥哪句话捅了他的肺管子，只怕今天很难收场。</p>
方老太太刚开始还有些紧张，等玉婴姥姥说完了，她倒放松下来，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汤。</p>
玉婴看出来了，这老太太也不是善类，她看出来妹妹要替自己出头了。她已经想好了立场，如果方老爷子对玉婴姥姥不利，她就要站在妹妹这一边，手撕了方老爷子。</p>
大战一触即发，玉婴也紧张起来。</p>
只有玉婴姥爷，不慌不忙用手巾给玉婴擦了擦头上的汗，把自己碗里没动的豆腐脑给她舀了一勺过去。</p>
“姐夫，这些年你辜负我姐了。”</p>
“唔。”</p>
“我说句难听的话，我们的时间都不多了。我姐苦了大半辈子，我希望在她有生之年，不再流一次泪。如果再因为你流一次泪，我不会放过你。”玉婴姥姥一字一顿，掷地有声。</p>
“哈哈哈！”方老爷子暴发出一阵大笑，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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