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爷和玉婴帮着田大爷把破烂车推进院。</p>
院子里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玉婴向屋子里看一眼，乌漆抹黑的玻璃，看不出里面什么样。</p>
“不让你们进屋坐了，唉。”田大爷叹口气，大概他也不想活成这个样子吧。</p>
“田爷爷，对不住您了。”玉婴脱口而出。</p>
“对不住我啥？”田大爷一愣。</p>
“我们家要盖房子，每天都是暴土扬尘的，还有噪音，要折腾三四个月呢。”玉婴歉疚的说。</p>
“呵呵，这倒没啥，我只是离不开这个地方，吵不吵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一样倒头睡。哪天直接睡过去就省心了，也不用再掂记什么。”田大爷自言自语道。</p>
“田爷爷惦记什么？”玉婴听着话里有话，所以出来后就偷着问刘大爷</p>
“哎，说来话长了，这老田命也是苦。”刘大爷叹口气。</p>
原来这田大爷一辈子没娶媳妇，倒是捡破烂儿收养了一个儿子。</p>
这儿子还挺出息，考上大学，在机关上班。经人介绍跟领导的女儿结了婚，搬进楼房去住了。</p>
本来说好的，儿子接他去享福。</p>
可是这老田就享受不起，没几天儿媳妇就不干了，他不停的往家捡垃圾，本来就不大的楼房，很快就堆满了。</p>
媳妇趁他不在家，把东西都扔了出去。这下可惹了大祸，田大爷回家一见宝贝没了，大闹一场，说儿媳妇容不下他，撵他走，卷起行李回了家。</p>
从刘大爷的口中听到这事，玉婴听出了吃瓜群众对田大爷儿媳深深的怨念，不用说，他的养子也背负上了不孝的罪名，再加上忘恩负义，这日子可不好过了。</p>
国人以孝为先，他这麻烦惹得不小。</p>
可是从玉婴的角度看，有问题的倒不止是那小俩口，田大爷也应该反省一下。</p>
想想人家娇生惯养的女儿，能同意接公爹一起来住，就已经是明大义，识大体了。</p>
二人生活习惯肯定差了很多，她肯将就，田大爷却一点也不肯让步。</p>
现在的楼房都是蜗居，小俩口住的充其量也就五十多米，玉婴回头看一眼老田家高出围墙的垃圾山，打了一个冷战，要她，也不能忍啊。</p>
看来这事儿要从长计议了。</p>
“玉婴！”一辆车停在路边，杜奶奶探头出来，招手叫玉婴过去。</p>
“杜奶奶！”玉婴小跑过去，甜甜叫了一声。</p>
上次收了杜奶奶的房子，就再没见到，对这位老人，她很是敬重。</p>
“这是送你的小礼物，你收下吧。”杜奶奶递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有东西沙沙响，看来是纱巾之类的。</p>
“谢谢杜奶奶！”玉婴大大方方收下，当街推来推去的，最虚伪。</p>
“那我们就走了，去老家那边看看。”杜奶奶向她招招手。</p>
刚玉婴就注意到了，车上坐着杜奶奶的儿子一家，原来是去旧房子那边看看，她的心提起来。</p>
张家搬过去以后什么样，她心里也没个数，不会又住成猪圈了吧。</p>
看看卢旺香，好心给她收拾出来的房子，一共就利索了三天。</p>
玉婴越想越怕，叫住杜奶奶。</p>
“杜奶奶，带我去好嘛，我也想去玩。”玉婴嘟起嘴。</p>
“上车吧，要不要跟你娘说一声？”杜奶奶应的很痛快。</p>
八十年代的孩子有很多自由，大多是散养的，去同学家玩跑上十来里都不算事儿。只是玉婴金贵，要跟家里打招呼。</p>
杜奶奶的儿媳和女儿坐在后排座，正好还有位置，已经推开车门让玉婴上车了。</p>
“爷爷，告诉我娘一声，我跟杜奶奶去玩了。”玉婴回头向刘大爷招了招手。</p>
“好嘞，我就去。”刘大爷应了一声。</p>
那年代鲜有偷孩子的，他对这个还是放心的，转身去报信了。</p>
杜奶奶的孙女叫杜丽影，比玉婴大三岁，比玉婴还低一年。这是个知识份子家庭教育出来的小淑女，言谈举止，大方有礼，有一股子书卷气。</p>
玉婴跟杜丽影一见如故，两个女孩子头挨头轻声交谈起来。</p>
“小影，以后多跟玉婴玩，这孩子厉害着呢，你要多学学。”</p>
“知道了奶奶。”杜丽影应道。</p>
路上车少，虽然路况不好，很快也到了纺织厂附近。</p>
这时节虽然还是早春，树木没有发芽，可是枝条也都变得柔软了，隐隐带了些绿意出来。</p>
前面的路是开不上去车的，杜书杰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小跑过来扶母亲。</p>
玉婴她们也下了车，玉婴手搭凉棚向东边看去，不由得倒吸口冷气。</p>
原本干净整齐的院墙，外面似乎挖了沟，还有些树木，上面缠着塑料条儿，灰蒙蒙的，随风飘摇。</p>
杜奶奶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了。</p>
玉婴的一颗心也是凉了，真不知道如何真杜奶奶交差。</p>
这段时间宋玉桥也是太忙了，老二抽身复习备战高考，他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一些，没时间过来看看张家到底把日子过成什么样。</p>
杜奶奶甩开儿子媳妇的手，大步向上坡走去。</p>
玉婴紧随其后，心里盘算着，怎么能把事态控制一下，不让杜奶奶当场发作。她再给张家压力整改一下。</p>
门口正在干活，张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一个拿揪，一个拎水桶。</p>
“玉婴？”张家老太太认识玉婴，抬头打量了一下这一行人。</p>
“张奶奶，这是原来的房主杜奶奶，过来瞧瞧老房子。”玉婴忙给他们做介绍。</p>
“打扰了。”杜书杰上前一步，彬彬有礼的说。</p>
按说房子卖了，人家怎么处置是人家的事，他们也没什么办法，上门来看，就是打扰。杜书杰还是拎得清的。</p>
“快请进！”张家人都是老实巴交的，一听这话，很是热情，开门往里面请客人。</p>
院子里也有些乱，几个半大孩子在翻地，地上乱七八糟的。</p>
“这要开春儿了，得把地翻一下，不然没法种。”张老爷子笑着解释道。</p>
“葡萄架那边是怎么了？”杜书杰眼尖，看到葡萄架下似乎多了些东西。</p>
“我这不会点木匠活儿嘛，打了两条凳，坐葡萄架下乘凉正好。”张老爷子很谦虚。</p>
他们过去一看，嚯，这哪叫条凳，这手艺可不是吹牛的，还做了木雕，刷了明漆，比家具店里卖的仿古家具不逊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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