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筠迅速把这一线索告知时霆，“宋美美说宋自先对火药过敏，而且讨厌枪枝冷冰冰的质感，平时从不碰枪枝，但也不排除宋自先为了自保而购买枪枝的可能。”</p>
时霆道：“把枪交给白锦，让他验一下上面的指纹。”</p>
“凶手计划的这么周密，不会傻到在枪上留下指纹吧？”</p>
“我想要的不是凶手的指纹。”</p>
时霆看了眼表：“我去一趟法医室。”</p>
时霆进来时，言卿正和鄂远在进行尸体缝合，看到她专心致志的侧脸，他嘴角一挑，眼中溢出柔软的情绪。</p>
“完事了？”时霆走上前，站在言卿的一侧。</p>
“嗯。”言卿缝完最后一针，“等我去洗个手，再向你汇报。”</p>
言卿洗了手回来，身上的解剖服也脱掉了，天天跟尸体打交道的人，身上总有一种怪怪的味道，但在她身上却闻不出这种异味，相反，还总是香喷喷的。</p>
“死者的致命伤在头部，子弹从他的后脑射入，穿过颅骨打入口腔，造成颅骨骨折，死者死于严重的颅脑损伤。”言卿道：“死者的身上没有约束伤，没有抵抗伤，凶手是趁死者不备突然开枪射击的。”</p>
（约束伤：捆绑之类造成的，抵抗伤：抵抗博斗造成的。）</p>
时霆问：“死亡时间呢？”</p>
“尸斑已扩散，手指强压稍微褪色。死者晚上吃了少量青菜和半盘红烧肉。胃部解剖后，部分呈食糜状，尚可辩出少量青菜叶以及肉块，因为肉类难以消化，所以死亡时间为进食后三个小时，据刘翠所说，死者最后一餐是在晚上五点半吃的，六点的时候，佣人收了餐具，刘翠是在八点半离开死者的住处，所以，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九点到十点之间。”</p>
“还有其它发现吗？”</p>
言卿指了下死者的右手：“在死者握枪的手部没有提取到射击残留物，如果是自杀，必然会在手部及衣袖等部位留下火药颗粒、金属粉末等射击残留物。另外，死者的胃里发现了药物残渣，是那碗洒掉的中药。”</p>
时霆静静的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p>
见他目光专注，言卿不由轻轻摸了下自己的脸：“你看什么呢？”</p>
“你怎么什么都懂？”</p>
“就当这是你对我的夸奖了。”</p>
时霆扫了一眼鄂远，见他正在低头写报告，于是抬起指腹在她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p>
在她没有翻脸之前，时霆出声：“走吧，去开会。”</p>
大厅的角落里是军警司固定的会议场所，小黑板上的文字和照片换了一批又一批，如果有一天，这个小黑板上不再有新的案件更新，那一天就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的好景象。</p>
可惜这一天，太过遥远。</p>
时霆首先把法医报告发给大家传递。</p>
“先来说下我的判断。”时霆手中的粉笔轻轻敲了敲桌面：“根据法医的尸检报告来看，这是一起枪杀伪装成自杀的刑事案件，凶手站在死者的背后朝着他的头部开枪，子弹从死者的嘴部射出。在杀死死者之后，凶手把手枪放到死者手中，并将枪口插到死者嘴里，再拾起弹壳放到了他认为合适的地方。证据是死者头部的射入口以及现场的弹壳位置。”</p>
众人纷纷点头。</p>
“死者患有高血压，每天晚上都要喝一碗中药，现场装有中药的瓷碗倾倒在书桌上，但是被桌上的电话挡住了。”时霆道：“我计算了一下这些洒出去的药液，大概只能装半碗，这说明死者喝了其中的一半，另一半还没来得及喝光就被袭击了。“</p>
有警司问：“这能说明什么？”</p>
“两点，第一，一个要自杀的人，不可能还有心思吃药；第二，凶手正是趁着死者服药的时候动手，死者头部中弹，手中药碗掉落书桌。”</p>
郑筠恍然：“死者将后背对着凶手，看来他对凶手没有防备，应该是熟人。”</p>
这时，白锦完成了对于凶器枪枝的指纹检验，他把结果放到桌面上：“这把枪上只检测到两枚新鲜指纹，而这两枚指纹都属于宋自先本人。”</p>
众人听了，不由面面相觑。</p>
难道宋美美所说的不准确，这把枪确实是属于宋自先的？</p>
时霆看了眼那个报告，却发出与众人不同的意见：“如果这把枪是宋自先买来的，枪上不可能只有宋自先一个人的指纹，卖枪的人，甚至是中间转手的人，他们都会在上面留下指纹。之所以只留有宋自先的指纹，是因为凶手把枪带到现场之前，提前擦掉了上面的指纹，这正好能说明，枪不是宋自先的。”</p>
有人提出疑问：“也可能是凶手拿着宋自先的枪杀了他，之后又把指纹擦掉了。”</p>
时霆道：“首先，宋自先对火药过敏，不喜欢枪枝，他不会把枪摆在别人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其次，如果他想要用枪攻击别人而被夺枪反杀，现场却没有留下任何搏斗的痕迹，这也说不通。”</p>
“如果这把枪不是宋自先的，而是凶手的，是不是可以从这把枪上查起。”</p>
时霆转身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字：毛瑟。</p>
“这是一把大口径的毛瑟手枪，这种手枪的直径为11.43毫米，而正常毛瑟枪的直径只有9毫米和7.63毫米。而这种大口径的毛瑟手枪，全国只有北地的西晋城生产，在战场上的应用并不广泛，流入到民间的更是少之又少。白锦，你的人着重从这把手枪上入手进行排查。”</p>
白锦道：“是。”</p>
“接下来，我们要解开密室之迷。”时霆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平面图：“据刘翠所说，宋自先平时非常小心谨慎，他家的大门、卧室门每天必须反锁，而能打开这些锁的钥匙只有刘翠才有。刘翠一共有两副钥匙，一把是普通钥匙，一把是反锁用的钥匙，而在案发之后，刘翠进入现场所用的钥匙都是反锁用的钥匙，这说明宋自先的卧室和大门都是从里面反锁的状态。”</p>
“门是反锁的，窗户也从里面锁着，凶手是怎么从现场逃出去的？”</p>
“你们大家有什么想法吗？”</p>
石昊道：“是不是他家有地道？”</p>
“并没有。”白锦第一个回答他，“我就差把他家的地板给扒了，并没有找到暗道之类的。”</p>
“门窗紧锁，凶手却不见了，这……。”</p>
一时间，众人也都没了主意。</p>
时霆道：“凶手在晚上八点半之后进入宋自先的家，宋自先的家中没有待客的痕迹，可能性有二。一，凶手突然造访；二，凶手和宋自先熟悉到根本不用招待。凶手堂而皇之的从大门进入，杀死宋自先后神秘消失。”</p>
“那是不是要从宋自先的熟人开始查起？”</p>
时霆点头：“一队和三队带人从宋自先的社会关系开始调查，白锦负责查找枪枝来源。”</p>
众人纷纷起身，“是。”</p>
四天后，宋自先枪杀案的调查毫无起色，宋自先为人圆滑，虽然在社会上有过一些仇怨，但都没有上升到杀之而后快的地步。</p>
言卿上午来到军警司时，正碰上时霆准备复查现场，看到她，他眼中的惊喜不加掩饰，“什么时候过来的？”</p>
“刚到。”言卿见他行色匆匆的样子，“你要去现场？”</p>
“一直没有什么线索，我再过去看看。”</p>
言卿主动请缨：“我陪你去。”</p>
她能同往，时霆自然求之不得，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p>
在去宋家的路上，言卿忽然想起韩昔灵，自从敲头案告破之后，韩昔灵就被时霆从军警司劝离，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p>
“韩昔灵？”时霆皱眉：“据说是在养伤。”</p>
一个女孩，额头突然缝了针，在伤口没彻底恢复前，自然不想随便出门，但以现在的医疗技术来说，不留疤是不可能的。</p>
“为什么问起她？”时霆不解。</p>
言卿有些不自然的把头转向窗外：“随便问问。”</p>
时霆的俊脸贴过来：“真的是随便问问？”</p>
“当然。”</p>
其实她在私下里听说，时霆的母亲与韩昔灵的母亲是旧友，关系亲近，最近的走动越发的频繁。</p>
男未婚女未嫁，两家家长有所走动再所难免。</p>
时霆一眼看破了她的心思，于是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出口的话如同甘霖：“除了你，我对其他人并不感兴趣，换句话说，我时行之非你不娶。”</p>
前面还有开车的老赵，他竟然就表达的如此肆无忌惮。</p>
言卿哪怕感动的一塌糊涂，还是下意识的捂住了他的嘴巴，“你少胡说八道了，我可没有担心这个。”</p>
“你担不担心，我都要说。”他的嘴被她捂住，声音闷闷的，温暖的气息喷在她的手心里，让她感觉痒痒的。</p>
时霆拉开她的手，轻轻揉了揉：“醉别江楼橘柚香，江风引雨入舟凉。</p>
忆君遥在潇湘月，愁听清猿梦里长。你看，我对上了后面两句，你是不是应该兑现承诺了。”</p>
“你这是作弊。”</p>
“你没说过不准作弊。”</p>
言卿气道：“你脸皮这么厚的吗，真是第一次见到作弊作的如此心安理得的人。”</p>
时霆不说话，一脸委屈的望着她。</p>
言卿受不了他这个样子，把他的脸转向一边，“好了，要到了，快工作。”</p>
再次来到宋家，看热闹的群众都已散去，楼外只剩下孤零零的警戒带。</p>
负责看守的小警司看到时霆来了，立刻敬了礼。</p>
宋自先遇害的书房里，尸体被拉走了，地上还残留着河流一般的凝固血迹。</p>
言卿在检查一边的书架，而时霆走向书桌，拿起桌子上的电话，这是一部黑色的座机电话，号码盘在底座的正中间。</p>
时霆将电话放到耳边，眉头不由皱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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