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眼仁里似乎包裹着两湾碧水，她的头发快要长到肩膀了，有点毛茸茸的，他有种想要揉一揉她头顶的冲动。</p>
“下车吧。”时霆打开车门。</p>
言卿哦了一声，可脑子里还在琢磨着，他刚才闭着眼睛，嘴角扬起的一抹弧度是不是在笑啊？</p>
她从来没见到过他笑，他笑起来的样子一定很好看吧。</p>
军警司一楼的灯仍然亮着，白锦和几个警司还在连夜调查一枝梅的案件，看到时霆和言卿进来，他急忙放下手中的资料迎上去，“七哥，言小姐，你们怎么过来了。”</p>
言卿道：“白队，麻烦你把今天在一枝梅住处找到的药丸拿给我。”</p>
“药丸在资料科的袁哲北那里，我现在去拿。”</p>
来到解剖室，一枝梅的尸体还没有进行冷冻，身上盖着一层白布孤零零的放在那里。</p>
言卿掀开一枝梅身上的白布，戴上手套。</p>
“我刚才才想起来，药瓶里的雄黄是用来治疗哪种疾病的。”言卿道：“我记得以前看过一本《偏方杂谈》的书，雄黄可以用来治疗皮肤病。”</p>
“皮肤病？尸检报告上说，一枝梅患有严重的皮肤病。”</p>
“所以说，那瓶药是一枝梅用来治疗皮肤病的，看用量，至少也吃了一个星期。”</p>
“因为是偏方，所以没有药瓶，也没有其它药品信息。”言卿道：“这是自己手工配制的药物，一枝梅长期被病痛所扰，病急乱投医，他应该不是第一次用这种偏方。”</p>
白锦快步走进来，把手中的证物袋交给言卿，里面瓶子里放着的就是雄黄药丸。</p>
言卿从中取出一粒药丸，又取了一根银针插入到药丸之中。</p>
“银针试毒？”白锦睁大眼睛，“这个方法真的好用？”</p>
等待的时间，言卿解释道：“银针试毒是古代的方法，但它的局限性很低，它能试出的毒素只有砒霜。从古时到现在，世人提取到的砒霜并不纯净，里面会含有硫或者硫化物，硫与银发生反应生成硫化银，硫化银便是你现在看到的……。”</p>
她将针抽出来：“黑色物质。”</p>
“真的有。”白锦大吃一惊，“药丸中有砒霜。”</p>
言卿仔细观察那枚变黑的银针，“你看这枚银针，变色的并不明显，这说明药丸中的砒霜只是少量，而且是偏方中的必须品，一枝梅知道药丸中有砒霜成分。”</p>
“知道里面有砒霜还敢吃？”</p>
“砒霜的致死量为0.07到0.2克，但药包中的砒霜含量不足以致死，不过雄黄和砒霜相互作用，就可以产生强烈的毒性，连续服用一个星期即可致命，再加上有人故意加大了砒霜的含量，导致一枝梅服药三天便能中毒而死。”言卿把银针放回原处，“一枝梅属于慢性中毒，所以中毒后没有明显的急性中毒症状，而且慢性中毒可以替凶手制造不在场证明。”</p>
言卿熟练的剪下了死者的指甲、截取了骨骼，并收集了之前剃下的头发装进证物袋。</p>
“我需要一个机构，他们有能力检验出死者身上的砷元素。”</p>
时霆接过来：“顺城大学的矿质研究所，我跟所长很熟悉，他可以帮忙。”</p>
“那就麻烦他尽快，毕竟拘押的日期有限。”</p>
“好。”时霆道：“我现在就联系他。”</p>
言卿感叹：“幸亏电影中的男主角是死于化工厂的慢性中毒，不然我还想不出一枝梅的死因。”</p>
“电影？”白锦敏锐的察觉到什么，漂亮的眼睛在时霆和言卿的身上左移右晃，“你们两个看电影去啦？”</p>
言卿自知失言，不免脸上一热，连耳朵都有些烧红。</p>
“你跟我一起去趟顺城大学。”时霆把证物袋扔到白锦手上，“走吧。”</p>
白锦说了声是，转身时又冲着言卿调皮的眨了眨眼睛。</p>
“对了，言小姐。”白锦看中了那根银针，“能不能把这根针送给我？”</p>
“你要根针做什么？”</p>
白锦神秘兮兮的回答：“当然是用来防身啊，以免有人往我的饮食中下毒。”</p>
言卿：“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p>
她把针递给白锦：“银针只能检验出提纯不精的砒霜，因为其中含硫，如果提纯技术精练，银针也检测不到。而且银针只针对粗制的砒霜有效，其它毒素它都无法检验，对了，你把它插进鸡蛋黄里，针也会变黑。”</p>
白锦本想接针的手一缩，“那我不要了。”</p>
言卿笑笑：“所以说古代的银针试毒只适用于砒霜，如果下的是别的毒，银针也无用。”</p>
“走吧。”时霆道：“我先送你回去，再去顺城大学。”</p>
“那你稍等我一下。”言卿打开一枝梅的胸膛，将死者的肝、脾、肾分别切下来一小块放在甲醛中浸泡，做完这一切，她仔细洗了手，脱下了解剖服，“可以走了。”</p>
白锦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有时候他真的想问一句，你不害怕吗，可是看到言卿无比专注认真的表情，他知道她并不害怕，甚至还带有一丝虔诚。</p>
回到言府后，看门的护院替言卿打开门，又提着灯笼在前方带路。</p>
“阿爹休息了吗？”言卿问。</p>
护院道：“回小姐，小的不清楚，老爷只叮嘱让我守在门口，免得小姐回来之后独自一人回院。”</p>
道路的两侧每隔几米就有一个低矮的树丛灯，里面的蜡烛已经烧了一半。</p>
护院在前方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的引路。</p>
到了院门口，言卿远远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背对着她。</p>
“阿爹。”</p>
随着言卿的喊声，言老爷飞快的转过身，看到她回来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板上了脸：“你去哪里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p>
“我去军警司了。”言卿转着轮椅走上前。</p>
言老爷叹道：“卿卿啊，你什么时候学的那些东西？”</p>
“我平时看书学的。”</p>
“阿爹让你念护理女校，只是为了让你打发时间，也没想着毕业后就去医院工作，做那些伺候人的事。现在可好，你倒是学了一身验尸的本领，你可知道咱家老太太最忌讳的就是这种事，这顺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又有哪家不觉得晦气。”</p>
“我只是替那些死者讨回公道而已。”</p>
“军警司有自己的法医，用不着你去帮忙。”言老爷道：“时夫人对这件事很反感，你以后不要再去军警司了。”</p>
“我做我自己喜欢的事，跟时夫人无关。”</p>
言老爷急了：“卿卿，你别忘了，你要嫁进时家。”</p>
“我不喜欢时广，也不会嫁进时家，既然时夫人看我不顺眼，大可让大帅退婚。”</p>
“你……。”言老爷一时语塞，气得说不出话来。</p>
言卿也不忍心激怒言老爷，于是放缓了口吻：“阿爹，难道你不觉得我变了吗？”</p>
言老爷望着他，眨了眨眼睛。</p>
“阿爹，你喜欢以前的言卿还是现在的言卿？”</p>
对于言卿的改变，言老爷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没有人比他更欣慰，更欢喜。</p>
“你想知道是什么让我改变的吗？”言卿言辞恳切，自问自答，“就是因为法医这门职业。我看了许多法医的书，学了很多法医的知识，我渴望有一天能用自己的所学去帮助那些枉死的人一雪沉冤，正是有着这个念头，我才不断的改变自己，不断的学习进步。我不想做那个一无是处，只会躲在你的羽翼下苟且偷生的六小姐，我不想嫁到时家还被别人说成懦弱无能，无所成就。阿爹，我也想发光发热，也想对这个家甚至对这个社会有所贡献，你是最疼爱我的人，我希望得到你的支持和鼓励。”</p>
言老爷想不到言卿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中一时感慨万千。</p>
他虽喜欢这个女儿，但对她逆来顺受的性子也是颇多忧虑，他怕她就算嫁入豪门也要挨骂受气，有时候看到她的懦弱无能，他也会暗自生气，恨她不能像她阿娘一样刚烈坚强。</p>
他做梦都希望她有一天能够改变，可他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现在，一个仿佛脱胎换骨般的人坐在他的面前，用一种无比执拗坚毅的语气同他说话，从她的字里行间，他知道，他的女儿真的变了，变成了他希望的那个样子，变得就算没有他的庇护，也可以凭一已之力活下去了。</p>
言老爷终是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言卿的肩膀：“阿爹不知道今天所做的决定是对还是错，但阿爹愿意相信你一次，你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以后吧。”</p>
言老爷终于松口，这让言卿很是激动，瞳孔散发出绚丽的光彩：“谢谢阿爹。”</p>
言老爷道：“看到那些尸体，你不怕吗？”</p>
言卿摇摇头：“不怕。”</p>
“卿卿，时司长是时广的弟弟，你跟他一起办案，阿爹暂时不追究，但是男女有别，切记要跟他保持距离，以免落人口实，知道吗？”</p>
ps：昨天谁说刚吃完火锅，又谁想去吃火锅，来来来，八哥请客（八哥露出了邪魅一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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