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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当时在场的人回忆说,当那棺材落地的同时,噗嗤一声,整个棺材就那么陷入了底下的红泥里头。

    陷下去半寸,而且从理应什么都没有的棺材里面传出一声接一声,仿佛巨大心脏在跳动般的声音。

    咚!咚!咚!

    听到这声音的村民无不变了脸色,负责下棺的四个人胆子也算大的,可这会儿也被吓破了胆,一个个跟兔子似的窜到了曾叔公身后。

    曾叔公气的牙都倒了,大骂“我在这里,你们拍个啥子屁!把棺材拉上来,不能让它陷下去!”

    几个人战战兢兢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棺材里边咚咚咚直响,谁敢上去啊?

    末了还是爷爷撸起袖子站出去第一个,接着是赵队长,大叫说“这事不摆平,大家都别想过太平!再来两个帮手的,一人给五块钱!”

    这句话一出,顿时人群里就站出来了两人。有钱能使鬼推磨,当时的五块钱可比现在值钱,一个月的工分也就值十块钱。

    那两人一人是白沙村的李二牛,另一个就是赵二壮。四个人提心吊胆地再把麻绳套上棺材,听着那仿佛响在耳边的‘咚咚’心跳,别提有多紧张了。

    赵队长左右看了一下,大声说“一二三,大家一起使劲!”

    但这事就奇了,同样是四个人。可这口蛇鳞棺材就像灌了铅似的,任凭四个人怎么咬牙使劲、青筋都蹦出来了,就是纹丝不动。

    “叔!起不来啊!”爷爷无奈地大叫。

    曾叔公也过来了,一反往日的的泰然自若,深吸一口气,拿出一卷黄纸铺开在葬坑边,每卷黄纸都配了个三尺见方的石柱子。

    用四根石柱子代替了黄旗杆子折断的位置,也没见他用什么工具,这赤手空拳的一双老手,硬生生把四根石柱子插下去一尺半。

    也在这时,刚刚还像灌了铅般重的蛇鳞棺材,忽然一轻,总算离了那红泥,悬在了离地一寸左右的位置。

    而那让人听上去极为不舒服的咚咚心跳声,也微弱下去,逐渐地不可闻了。

    爷爷和赵队长他们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等着曾叔公做下一步的指示。而曾叔公只让他们把绳子系在了石柱上,不让蛇鳞棺材沾地。

    “那蛇精大概已经知道出事了,他借着地气想动手脚,所以棺材不能再落地了。”曾叔公找了块石头坐下,把爷爷、赵队长、陈村长叫在了一起,嘱咐道,“最迟今晚,那个妖精就会赶回来抢回树心。我会在这里对付它,你们挑些个年轻壮小伙子,今晚上生人的、属牛属兔的不要。跟着我侄子在白沙村的大队院子里等着,挑个眼神好点的上屋盯着,看到我这里起火,就动手把树根挖起来!”

    交代完这些,曾叔公就让爷爷把乡亲们叫回村子,并交代晚上不要出门,最后,爷爷也被曾叔公赶了回去。

    爷爷心里担心,但也没辙,一路小跑,跟着赵队长回到了白沙村。

    赵队长干脆用大队的喇叭喊了起来“邻村的林神仙来帮咱们打妖精了,除了今天过生日的,年轻有劳力的都来队里集合!来的每人加两个工分,不是生日还不来的,扣两个工分!”

    得,几个月前还嚷嚷着破封建迷信的赵大队长,这会儿带头组织起了这活动来了!爷爷看的是直摇头。

    其实这几天的事,白沙村的村民哪个不知道?就埋棺材时候都有不少人在那看热闹。

    不一会儿,大队的场子里就聚集了三四十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年轻壮劳力。赵队长看看时间还早,捅了捅爷爷的腰眼,问他要不要去看看付丽娟。

    爷爷这会儿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曾叔公那出什么意外,哪儿还有那份闲心?苦笑着摇了摇头,就等着屋顶上的伙计能快点喊一声。

    夜色渐渐地黑了,一大群人点了火把,把大队院子照的灯火通明。

    俗话说人多胆大,本来村民还有些害怕的,但看这么多人在旁边,也就渐渐地安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等待是痛苦的。就在爷爷想着要不要去曾叔父那看一眼的时候,空中突然刮起一阵阴冷的狂风。

    那风来的又阴又冷,夹带着沙土,吹的人睁不开眼、东倒西歪,那火把上的火焰呼呼作响,眨眼间就熄灭了一小半。

    不少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惊叫声此起彼伏。

    “别慌!别慌!大家都别慌!”爷爷赶紧站起来,大叫试着安抚众人。一看不灵,赶紧箭步冲到了树桩上,把那把木剑拿在了手里。

    那木剑一到手,爷爷又觉得听到了那声沉闷的雷响,他赶紧把曾叔父早前给的一张符拿了出来。

    这是曾叔公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提前给爷爷应急用的。第一次参与这种真正意义上的法事,爷爷紧张的手都抖了,朝符背面吐了口唾沫,啪的贴在木剑上。

    “奉九天应元府,雷声普化天尊敕令!正神在此,妖邪退散,急急如律令!”

    爷爷闭着眼睛,大喊曾叔公让他死记硬背下来的口诀。心里只抱着一个念头,希望这神神叨叨的东西真能有用。

    可奇也就奇在这儿,刚刚还吹得人睁不开眼的怪风,忽的就停了,留下一院子灰头土脸的人面面相觑。

    紧接着远远地就传来一声雷鸣,似乎是曾叔公所在的地方。

    “快快,起火了、起火了!”一直趴在屋顶的村民大叫了起来。

    爷爷不敢耽搁,赶紧从树桩上跳了下去,把木剑丢开,捡起铲子赶紧去抛树根。

    众人一看,赶紧有铲子的拿铲子、有斧头的拿斧头,一堆人扎堆地干,生怕这树根挖的晚了惹祸。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这盘根错节几百年的大榕树,硬是在几个小时里,被众人给连根拔起了。

    也在这时候,薄田的方向又响起一声巨大的雷鸣,把胆小的村民吓得手上的工具都扔了。

    树也砍了,树根也起了,这事儿算结了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说话,最后一起看向了爷爷。

    爷爷当时也是坐立不安,想去看看又不敢去。曾叔父有交代,不到天亮谁也不许去,所以他再担心也只能在院子里待着。

    好不容易熬到鸡鸣天亮,爷爷立即按耐不住地往薄田跑,赵队长也担心,叫了几个得力的人后,别的人就让回家休息。

    从白沙村到薄田也就十七八分钟的路,到那一看,爷爷心都凉了半截。

    法坛塌了、柱子倒了,纸蜈蚣全成了碎纸!

    曾叔公不知是死是活地躺在烂泥里,灰头土脸,披头散发,一身威风凛凛的道袍也沾满了泥浆。

    再看那葬坑里,那口蛇鳞棺材落了地,上面被贴了七张道符。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动静,但也没一个人敢靠近。

    爷爷脑子嗡了一声,冲过去抱起曾叔公,颤抖着探鼻息,确定还有呼吸后才松了一口气。

    后来曾叔公醒了,这件事也算皆大欢喜地落下了帷幕。

    到这里,折腾了白沙村近半年的大榕树蛇精算是彻底被收拾了。那个葬坑被填上,后来又在上面建了个龙王庙,香火也挺不错。

    而挖出树根的那个坑,后来被打了一口井。那井里的水据说特别清凉解渴,而且大旱也不会见少,十分神奇。

    爷爷从那之后,对曾叔公的本事是打从心眼里信服了。曾叔父因为那次事,在床上养了大半年的身子,都是爷爷忙前忙后的伺候。

    后来有一次喝酒时候,爷爷就有意无意地提起了这事“叔啊,我看你这身本事。以后也未必不能大放光彩,你就不想着传下去?”

    曾叔公一听,看了他一眼,笑着骂了一句“小王八犊子,跟你叔我还打什么迷眼?有屁就放。”

    “嘿嘿,我就是想着,你能不能也教我那么一两手?”爷爷挠了挠头,讨好地替曾叔公点着了旱烟。

    “你想学啊?”曾叔公把腿往炕上一盘,“也成,你给我当徒弟,我就把这手本事原原本本地教给你。”

    “咱叔侄还用那套?”爷爷可不想当道士。

    但曾叔公板起脸说“一码归一码,你要拜师,我才能传你道法。这是规矩,改不了,你想学就学,不想学就算。”

    就这么着,爷爷想着反正以后当不当道士也是自己说了算,于是就当场给曾叔公行了拜师礼。

    若是爷爷知道这一拜会带来怎么样的后果,也许他宁可离开太清村,也不会去拜这几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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