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了很久,江砺才放开她,替她把头上反着戴的棒球帽戴正,又顺手把帽檐往下压了一下。
沈星繁的目光被遮住,语气里有小小的抱怨:“这样我看不到了。”
江砺不理会她,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她跟上去,把帽檐抬高一些,迎着阳光抬头,看到他微微泛红的耳根。
她顿了一下,而后,闷着声笑了出来。
江砺瞥她:“笑什么?”
“没什么。”她维护他的面子,没有戳破,又矜持地对他的亲密举止表示不满,“我记得某人正在追求我,而不是已经追到了。我觉得你应该斟酌一下,目前这个阶段,有些举动是不是不太合适。”
江砺牵着她的手不放,问:“昨天是谁主动亲我的?”
沈星繁无话可说。
江砺笑了一下,大方地说:“你放心,我不会因为你轻薄我,就逼你对我负责。在你愿意接受我成为你的男朋友之前,我也不介意先当你的备胎。”
“……”
备胎这个词,和他可真不相称。
江砺又说回之前的话题:“那天晚上,怎么会想到给我打电话?当时好几个追你的男生,他们应该都很乐意当护花使者。怕麻烦他们?”
沈星繁摇了摇头:“怕让他们误会。”
她从小不太擅长处理跟异性的关系,不像盛从嘉,可以把爱情和友谊分得很开。
她的男性朋友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其中能称得上好朋友的,就只有顾一鸣。
跟顾一鸣关系好,还是因为盛从嘉的关系。
盛从嘉和顾一鸣是发小,高中他们仨又读同一个学校,自然而然就玩到了一起。三个人打打闹闹地一起长大,彼此之间的友谊已经超越了性别。她从来没把顾一鸣当成男人看,她相信顾一鸣也没把她当成女人。
听到她的话,江砺淡淡问她:“你打电话给我,就不怕我误会?”
她边走边将脚边的小石子踢开:“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呀。那时候,大家不是都在背后嚼舌根,说我在死缠烂打地追你吗?只有你不会误会我喜欢你。”
江砺唇角翕动了一下,想问的话还没出口,她已经语调开朗地换了话题:“我们去教学楼看看吧。我想找个空教室,拍几张照片。”
“好。”
江砺把那个问题压下,抬腿跟上她。
逛完校园,他们从北门出去。
相对简陋冷清的南门,北门因为靠近地铁站和商场,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他们在学校对面的商业街慢慢地往前逛。
沈星繁一边走,一边给盛从嘉回微信,有江砺牵着她的手,她连路都不用看。
走了一会儿,江砺却突然停了下来。
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了他们开过房的那家酒店门前。
江砺的目光落在酒店的招牌上,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晚。那晚过后,她消失了六年。
他喉咙发痒,突然又犯了烟瘾。
她从他的世界消失以后,他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学会了抽烟,后来有半年的时间,他都需要借助尼.古丁的麻痹作用才能入眠。
那时他其实很想恨她,毕竟他的情绪要有个安放的地方,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恨她?
他单方面喜欢她,又凭什么恨她选择离开?
情绪刚要往下落,却被掌心传来的力道拽了上来。
那只柔.软的小手用力地攥紧他的手指,像是怕他会突然松开。
见她一脸紧张地望着自己,江砺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又在揣摩我的想法?”
她揉了揉被他捏过的地方:“谁让你突然停下来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知道我在想什么,可以直接问我,你问我,我才能给你答案。”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当年跟我来开房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
沈星繁没想到他把问题抛给了自己,还是一个这样的问题。
她怔了一下,然后学着他一贯的腔调,说:“你确定要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问我这样的问题吗?”
他忽略她的提醒,问出多年来压在他心头的那个问题:“当年陪我开房,只是为了补偿我?”
她为这个问题睫毛轻颤,半晌,才抬眸说:“江砺,不是任何人都值得我用这种方式来补偿的。因为是你,我才愿意的。”
说完,她的眸子里浮出一丝笑意,把他刚刚说的话还给他:“以后,想知道我在想什么,你也可以直接问我,你问我,我才能给你答案。”
——
高铁抵达燕南南站时,已经是晚上七点。沈星繁钻进被窝的时候,夜已经很深。
入睡前,江砺来敲门,走到床边说:“明天一大早,我要出门一趟。”
她眼睛眨了眨,问他:“有什么事吗?”
“家事。”江砺简短地回答。
她没有追问,眼神却微微黯了一下,他注视她片刻,原本没打算说,却突然改了主意:“明天要去给我爸扫墓。”
他不能一直回避谈论这件事。
沈星繁差不多猜到了,问:“周阿姨和冉冉也去吗?”
“都去。”
她嗯了一声,说:“我也要去看我外公,不过,我会尽量跟你们错开时间的。”
江砺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突然低下头,捏住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吸吮片刻,低声说:“别想那么多,早点睡吧。”
每逢清明,燕南总是下雨。
第二天早上,江砺出门前,沈星繁提醒他:“别忘了带伞。”
他立在玄关处换上皮鞋,接过她递来的雨伞,手已经放在门把上,却久久没有推开。
片刻后,他收回手,又把伞立在墙边,把皮鞋换回拖鞋。
她有点困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拿出手机,给周瑛拨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上午不去了,下午再过去,然后不顾周瑛的抗议,挂断电话。
他看向沈星繁,说:“下午,我陪你去看你外公,你陪我去看我爸。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