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那善堂是太子姜泽瑞在督管,而容贵妃几次三番想给她找麻烦,不如就把这些人送过去也好让姜泽瑞麻烦麻烦。
“可以。”姜景煜点头,底下却有不满的声音。
“我一个妇人,就会些洒扫浆洗的事,哪里能做那些粗累活?”说话的正是那垮着篮子的妇人。
“不能做粗累活,那就帮着烧水煮饭,总有你能做的。”沈惜之说,“要么你就与这些人一起去官府蹲大牢。”她指着被五花大绑的几个人。
妇人低下头,再不敢说什么了。
吩咐卫赫处理接下来的事后,沈惜之和姜景煜进了府,一并进去的还有季川穹。
不过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柳絮也带着白家的马车来了。
白蕊心嫌弃地对白菀菀的丫鬟说:“还不把你这金贵的小姐弄上车去?动作快点,今天真是丢死人了。”
丫鬟身体瘦弱,除了个大嗓门儿再无别的长处,她努力了许久,终于把白菀菀半边身子推上了马车。她嫌白菀菀重,便想自己先上去再拽白菀菀。
然而等她爬上马车,揪着白菀菀的肩膀就要使力时,白菀菀刚好转醒,而丫鬟也使劲一提,不小心将她的脑袋撞上了车厢。
白菀菀还没恢复意识就再次晕了过去。
“王妃脉象平稳,身体大好,在下查不出什么。”沈惜之喝了大半个月的药,郁气倒是消了,而季川穹也如别的大夫一样再看不出什么毛病。
然而季川穹总想着沈惜之的呕血之症,一方面苦恼自己才疏学浅,另一方面则更想进太医院学习。
对于呕血的事,沈惜之知道原因,所以也没寄多大希望在季川穹身上。
她放下袖子,安慰了几句,而后又提到太医院:“我这身体请了不少大夫都查不出病因来,可季大夫却能瞧出一二,甚至帮我调理身体,想必季大夫若是进了太医院,医术一定会更加精湛。”
季川穹只好苦笑:“王妃抬爱了,在下只是侥幸而已。”
沈惜之不过是试探了一番,而季川穹也不知听没听出她的意思——只是季川穹不提,她便也捂着太医院的事不提。
第二天,沈惜之听说白菀菀将被白护军送回泽州去。
不出半天,她又听说白家老夫人要和白护军拼命,非要留下白菀菀。
最后,白护军拗不过白老夫人,但也没纵容白菀菀,而是让她和白老夫人一起住在佛堂,相当于是软禁。
沈惜之在院子里晒太阳,听着文汝向她说白家的那一堆破事。
“这些都不是寻常能打听出来的吧?你这丫头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真有些能耐。”
深宅大院里的事也不是每一件都能传到外头。白家出了那些事,叫全京城看了笑话,现在肯定把自家的事捂得严实。
文汝帮她添茶,笑着说:“奴婢哪里有什么本事,都是王爷让人一直盯着白家,那边递回消息,奴婢才能转述给您不是?”
闻言,沈惜之有些不解:“王爷盯着白家做什么?”
文汝道:“还不是白家那位堂小姐太能作妖了,不盯着点,改明儿她又跑到家门口闹一出怎么办?其实王爷也是想为您出气呢。”
只是白护军位居三品,可以说是草莽出身,能走到这一步都是靠他自己,而他也是被当今天子一点点提拔上来的。
在朝堂上,白护军更是只听皇帝的命令,眼下的几位皇子看重白护军,却没有一位能拉拢他的。
所以王爷即便想让白菀菀付出代价,也不能越过白护军出手,只好叫人紧盯着,全当是帮王妃瞧热闹。
天上云彩悠然,沈惜之的瞌睡早不知跑哪里去了,她眯了眯眼,很想去白家凑热闹,但她也知道白护军和姜景煜不是一路人。她身为煜王妃巴巴地跑过去,指不定会被有心人拿来说煜王府与白家有私。
于是她便歇了心思。
“王爷最近有什么安排吗?”她忽然问道。
文汝睁着眼睛说瞎话:“奴婢不知,王妃若想打听王爷的行踪,不如亲自去问问王爷。”
“那就走吧。”虽然这段日子自己一直和姜景煜同在王府,离得不远,但他身为王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出门应酬了。
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然,沈惜之还带上了一盒子糕点。
文汝和妙意跟着她,一个暗喜两人间终于有人主动了,而另一个则还想着沈惜之呕血的事。
姜景煜大多数时间都在书房。
书房里窗户大开,阳光大咧咧地登堂入室,把案上的卷宗晒得微有暖意。那卷宗摊开,上书“沈氏”二字。
“王爷,王妃来了。”卫赫在门外道。
卷宗上突然蒙了一片阴影,阴影离开后,案上只剩下几本游记。
第一次踏足书房,沈惜之有些不知所措,她父兄在时,自己有时跑去书房找他们,他们便会把自己赶出去,说什么“女子远书房”。
文汝见她踌躇,率先将食盒送进书房,且说着:“王妃听说王爷素来操劳,特地送了些点心过来。”
她说完躬身离开,走出书房时听姜景煜对沈惜之道:“为何不进来?”
输人不输阵,沈惜之抬脚走了进去,“怕打扰了王爷。”她往书案上一瞥,只看到几本颇为有名的游记。
书房布置得简单、清净,张炉里燃着清淡的熏香,青烟袅袅,盘旋一会儿就消散没了影。
沈惜之正愁要怎么才能打听出姜景煜这几天的行踪安排来,忽得就听卫赫在外面道:“王爷,白护军求见。”
巧了,她没去白家凑热闹,这白护军倒亲自来了。
姜景煜却像是没看到她暗示的眼神,“在这里等我。”说着便离开了。
“什么也没打听到。”沈惜之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姜景煜坐过的位置上。随后她的目光被几本游记吸引,她恍惚记得自己曾在自己父亲的书案上也瞧见过这本书。
鬼使神差的,她翻开书页,这游记记载了南方不少名山大川,与之相对的,则还有一位作者写了一本关于北方风景名胜的游记,只是并不在这几本书之中。
书页上,除了作者的行游所见所想,还有姜景煜自己的批注。
他的字如他的人一般,大开大合,铁画银钩,看着,就仿佛有一股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而他自己,则是寒风中屹立的逆旅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