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看着我。</p>
有我认识的。</p>
也有我不认识的。</p>
我就像是处在舞台中央，表演完了，还没来得及下台……</p>
他喵的，谁能告诉我，这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p>
这些我不认识的、一看就是从外地来的，又是怎么一回事？</p>
这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偷偷和他身边的富婆说：“妈妈，这个哥哥好奇怪，他竟然和皮球在说话！”</p>
我汗……</p>
“这个村的人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对一个皮球说话呢？该不会是个疯子吧？”</p>
“不是疯吧？进村的时候，不就听接待人说了吗？他们整条村都是专门帮人办白事的，所以多邪门的事都见过……我看这小孩是撞邪了！谁会有事没事地捧着一个皮球叫爷爷啊！”</p>
这些外来的人应该就是我们村的“客户”了，特地赶来认尸的。</p>
但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村里负责接待的人不带他们去晒谷场认尸，反而带他们来这去往后山的小道？？</p>
你们当这些客户是来参观我们吴家村生态环境的旅客吗？</p>
而我认识的我们村的人是这么说的：</p>
“撞邪了！快去找吴不准他爹！”</p>
“我还以为这小子八字硬，不会撞邪呢。”</p>
“谁说的？今天早上燕子不是跳楼了吗？听说他们家两小孩昨晚都遇邪了！”</p>
“快去通知吴不准他爹！”</p>
我能说啥，只能一指天上。气沉丹田，大吼一声：“你们快看，天上有只猪在飞！”</p>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去。</p>
我趁机，</p>
溜了！</p>
我直接跑回家里，半路不喘气，我敢保证，这绝对是我有生以来跑得最快的一次了。</p>
但我没想到的是，</p>
比我更快的。</p>
是电话。</p>
“什么，不准撞邪了？那瓜娃子怎么又撞邪了！！！”一进屋，就听见我爸拿着电话在叫，看来是村里人打电话通知他了。</p>
他看见我进屋，就马上挂了电话，冲过来抓着我说：“你这瓜娃子！都和你说了，你最近霉运缠身，别乱出门，免得出事！这不，又撞邪了？跟皮球说话？你跟皮球说什么话呢？”</p>
这我没法解释啊。</p>
我说那皮球是大爷爷？</p>
莫开玩笑，伯母把皮球给我，让我从后门走，就是不希望让人知道我处理大爷爷这件事——他们家已经被大爷爷的事整得所有人都不好了，又不想背负“不孝”的骂名，所以这件事必须要低调处理，即是不可说。</p>
“我们村里怎么那么多邪门的事呢？不管了，别人的事我不管了，天大地大我儿子的事最大。”说完，我爸就拉开小板凳，坐在我面前，郑重地说：“不准，来，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从昨天晚上起。你都遇见了什么事？我要把那些缠着你的小鬼碎尸万段，看他们还敢不敢来招惹你！？”</p>
我解释不清啊！</p>
编一个谎，那得用无数个谎言去圆。</p>
更何况，我还编不出来。</p>
“昨晚……昨晚的事，我都已经不记得了，我就好像是做了一个噩梦，醒来之后就这样了（多了十个指印）……”</p>
“那昨天呢？一定是在我不在的时候，你遇到什么奇怪的事了？”</p>
“没有……”</p>
“一定有！”</p>
“我……你昨天不在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忙呢，我做啥事都有人陪着，撞邪什么，不可能……”</p>
“你做啥了？”</p>
这！</p>
答案好像还是挺不靠谱的。</p>
昨天我就是去给大爷爷缝尸体。你能说这是一件完全不邪门的事吗？</p>
“说呀！昨天干啥了？”我爸孜孜不倦地问。</p>
我只好回答：“给大爷爷缝尸体去了。这事，所有人都知道。”</p>
“除了这，没做别的？”</p>
“没有。”</p>
“难道昨晚掐你脖子的是你大爷爷？”我爸怎么想都不对：“可是我听说你大爷爷的鬼魂已经被制服了，现在封印在坛子里，供在祖宗祠堂里，他怎么还会害你呢？”</p>
我摇头：“不知道。”</p>
“那今天的皮球是怎么回事？”</p>
“这个……”</p>
就在我无法解释的时候，一个电话打进来了，我爸接听完后，对我说：“你二爷爷叫我们去祠堂一趟。”</p>
又是二爷爷！</p>
咳……</p>
不好意思，反应过度了，但现在确实是二爷爷主持村里的大局，有什么事。当然都是他通知。</p>
我挠挠头，说：“感觉不是什么好事……”</p>
我爸叹了一口气，说：“现在村里还能有什么好事？”</p>
接着，我们去了祠堂。</p>
祠堂很冷清。</p>
今天村里的主力都去接待外客了，其他地方，人自然就少了。</p>
刚进去，就看见二爷爷跪在祖宗灵位前。</p>
这是很少见的画面。</p>
因为二爷爷身子没那么硬朗了，就算是集体朝拜祖宗。他也是站着的，但今天，却是跪着的。</p>
“关门。”他说。</p>
我们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去把祠堂门关了。</p>
再回到二爷爷身边时，他已经起来了，递给我们一瓶眼药水：“擦在眼皮上。”</p>
擦在眼皮上？</p>
那不就是牛眼泪吗？</p>
我是不喜欢擦牛眼泪的，因为擦了牛眼泪，看到鬼狰狞丑陋的面容，会影响我的判断，但现在二爷爷有吩咐，我也就只能擦了。</p>
擦完牛眼泪。感觉祠堂的光线都暗了。</p>
面前，站着一个无头鬼。</p>
无头鬼身上贴着一张定身符，说明他现在毫无威胁。</p>
“这是……？”我爸吃惊地问。</p>
二爷爷看向我：“不准，你认得出来。这位是谁吧？”</p>
我点头：“大爷爷。”</p>
我爸吃惊地说：“大爷的头怎么会不见了呢？”</p>
“对呀，他的头怎么会不见了呢？”二爷爷看向我。</p>
我苦笑不已：“你们问我，我问谁？”</p>
二爷爷：“听说，你今天踢了一个皮球。”</p>
“咳咳！”我感觉。二爷爷已经看透了我。</p>
我爸吃惊道：“那个皮球就是大爷的头？”</p>
“这你就得问不准了。”二爷爷又看我。</p>
我咳咳：“这个我哪知道……”</p>
二爷爷：“你说是，那就是。”</p>
“好吧，那是。”</p>
“那你说说，你为啥要把你大爷爷的头，打飞到后山里去？难道你不知道他骨灰收在这里，魂身也收在这里吗？你把他头打到山里去，是要他身首异处，永世不得超升？不孝啊！”</p>
我万般无奈：“那是要把大爷的头找回来？”</p>
二爷爷马上说：“不用。”</p>
我：“……”</p>
泥煤，什么叫“不孝”？我看你巴不得有人去办这挨骂不讨好的事吧？！</p>
二爷爷正经地说：“我相信，不准做这件事，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而且现在村里是最忙活的时候，抽不出人手进后山去找皮球，所以暂时就这样吧。只是这件事，暂时不能说给别人听，尤其是吴大冶！”</p>
“嗯！”我和我爸都配合地点点头。</p>
二爷爷：“不过你们俩，有别的任务要做。”</p>
“什么任务？”</p>
二爷爷指指无头鬼。</p>
我顿时明白：“你是想要还大爷爷一个全尸？”</p>
我爸还傻着：“还是要我们到后山去找大爷的头？”</p>
二爷爷拿拐杖敲了敲他。意思是他说得不对：“现在找回大哥的头，为时过早。他魂身错位，就算把脑袋找回来，也是日日承受这身体错位之痛。越痛，怨就越大，到时候遭难的还是我们。所以，你们要先找二姑。”</p>
我疑惑地问：“找二姑做什么？她只是个缝尸匠，难道她连灵魂都能缝？”</p>
“这谁知道呢？”二爷爷不负责任地说：“我听说有秘法。可以令残缺的灵魂再生。你二姑是我生平见过的最厉害的补尸体能手，说不定她知道呢？”</p>
我为难地说：“但是，二姑既然决定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那就不可能再回头了！”</p>
二爷爷叹口气：“我知道，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这毕竟是我大哥，也是你们的大爷，难道，我们要这样看着他在地下不得安息吗？”</p>
我沉默。</p>
我爸也沉默。</p>
二爷爷说：“你们去找二姑，告诉她，只要她愿意回来，还大爷一个安息，我会按祖宗家法去处置你们大爷的。”</p>
按家法处置。</p>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p>
我松口气，说：“好，我会去找二姑的。不过，我们要去哪里找她呢？”</p>
“黑岩市44号殡仪馆，她在那里做殓尸师的工作。如果找不到她，你们可以找她的相好，柴青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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