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骧还未开口回答朱元璋的问题,驸马爷欧阳伦前来面圣,他走进武英殿里,发现胡惟庸和徐达也在场,欲言又止。
“驸马,你有何事?”朱元璋很不耐烦瞪着自己的女婿。
“启禀圣上,宋慎有下落了。”欧阳伦躬身道,仍旧不好得开口。
朱元璋道:“有话直说吧!”
“是,宋慎溺死在御河里,今天黎明被一个百姓发现了遗体。另外,臣在宋慎卧室里搜出一张字条来,请皇上过目。”
朱元璋接过字条,看见“胡相误我”四个字,表情万分阴冷,凶狠而阴毒的看向胡惟庸。
胡惟庸慌忙低了头,只感觉皇上的目光如同刀子割在身上。他心里暗自盘算,徐福寿在诏狱里咬舌自尽,宋慎溺水而亡,真是老天爷帮忙了!
两个当事人都死了,死无对证,看谁还能指控自己?
想到这里,胡惟庸站直了,面沉似水不见任何情绪,但不再躲避朱元璋的目光。
朱元璋看穿了胡惟庸的心思,心头一阵憋闷,阴阳怪气道:“哼,死的倒是时候,我看有些人该偷着高兴了!”
胡惟庸装聋作哑,低头不语。
“宋慎是被杀人灭口的吗?”朱元璋问道。
“仵作验过尸体,宋慎是醉酒后跌落御河溺死的,但是不是另有隐情,暂且没有定论,臣也不敢胡乱猜测,还得继续调查。”欧阳伦答道。
朱元璋举目看向臣子们,见徐达渊渟岳峙不为所动,问他道:“徐爱卿,你受人诬告,可有话说?”
“清者自清,臣无话可说。”徐达道。
“查,接着查!”朱元璋将字条扔给欧阳伦,恼火不已,“当真是多事之秋哪,朕什么时候能有安生日子?”
众臣慌忙跪下去:“臣等失职,让君父担忧,罪该万死!”
毛骧道:“陛下,再过十天就是皇后寿诞了,可接二连三出了命案,臣恐其中大有端倪,需派能员干将彻查清楚,以安人心。尤其是德庆侯府被灭门……”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朕也是忧心如焚。”朱元璋打断毛骧的话,负手而立沉思半晌道,“依你之见,该派何人查案呢?”
“臣斗胆举荐丞相府赘婿李佑!”毛骧朗声道。
朱元璋大皱眉头:“不可,李佑戴罪在身,让一个有罪之人去查案,朝廷颜面何在?”
“事关重大,非李佑不可!”毛骧豁出去了。
徐达也沉声道:“德庆侯居功至伟,却惨遭横祸,臣心痛不已,还请陛下准许李佑彻查此案。”
胡惟庸诧异地看了徐达一眼,不失时机道:“臣女婿李佑虽无大才,但断案之能有目共睹朝野尽知,臣愿以一家老小数十口性命保举他!”
“好啊,一个举贤不避仇,一个举贤不避亲,你们两个在朕面前唱将相和吗?”朱元璋愕然。
想不到为了一个李佑,徐达和胡惟庸这一对冤家,竟然联起手来了!
太子、欧阳伦、尚宝三人也都重又跪下去,高声道:“臣等举荐李佑查案,还请皇上恩准!”
朱元璋哭笑不得,他李佑到底有何本事,让你们一个个鬼迷心窍?
“罢了,罢了,看来咱大明朝还得靠他一个赘婿!”朱元璋阴阳怪气吐槽一句,冷冷说道,“朕就答应了你们,让李佑戴罪立功。”
“毛骧,你亲自去与他说,限他在十天内破案,让皇后过一个祥和安宁的生日。要是办案不力,休怪朕无情,连带尔等一同治罪!”
众臣退出武英殿,各有心事。胡惟庸走到徐达身前,第一次感激他道:“魏国公,您心胸如海,老夫惭愧!”
“我只是一片公心而已!”徐达径直走了。
……
一束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飞尘羁縻在光束里,飘浮晃动。
李佑坐在稻草上,靠着墙壁,仰头看浮尘飞动。他视力本就出了问题,在幽暗的牢房里,愈发模糊不清。
万恶的封建社会,生杀大权掌握在一个独夫手里,想杀就杀,想关押就关押,人命如草芥!
他疯狂吐槽,却对眼前的处境毫无办法,骂了朱元璋几句,又转而咒骂起老丈人胡惟庸来。
猪队友啊,我拿什么拯救你?
就在这个时候,甬道里传来脚步声,继而牢房前传来了胡诗曼哀伤心痛的呼喊:“相公,你还好吗?”
李佑抬眼看去,见胡诗曼和胡贵站在牢房外,急忙起身奔过去,欣喜叫道:“娘子,你来了!”
狱卒道:“李姑爷,有话抓紧时间说,我可是担着天大的责任呢。”
“多谢!”李佑拱拱手。
等狱卒走远了,胡诗曼嘤嘤嘤啜泣着。李佑从木栏缝隙中探出手去,擦拭掉她的眼泪,安慰道:“我没事,娘子莫哭。岳父怎么没来?”
“父亲说了,他要避嫌。”
李佑气得直翻眼皮,这个时候你知道避嫌了,早干嘛去了?
“外面可有什么消息?”
“韩宝副千户今天清晨来过府里,他说宋慎溺死在御河里了。”
“宋慎死了?”李佑吃了一惊。
随即有些兴奋,虽然不想闹出人命,但宋慎和徐福寿都死了,诬告案或许要不了了之啦。
只要胡惟庸厚着脸面耍赖,皇上就拿他没有办法。而胡惟庸的脸皮比京城城墙还要厚,演技也是一流,这一点无需担心!
不对,宋慎死得好巧,难道是岳父杀人灭口?
胡诗曼拿出一个包袱来,不理会丈夫的惊讶之情,只管说:“我带了许多衣服来,还有你喜欢吃的饭菜,还有一瓶酒呢,相公,你先吃些东西吧。”
正说着,卓不悔带着两个狱卒来了,笑盈盈道:“李姑爷,恭喜你可以出狱了!”
狱卒拿出钥匙打开牢门,李佑又惊又疑,问道:“怎么回事?”
卓不悔摆手道:“是毛公下令让你出狱的,不必多疑。”
“相公,我们回家去吧!”胡诗曼又哭又笑,急忙抓住李佑的手。
卓不悔道:“且慢,毛公要见李姑爷,他在光明楼里等着。李姑爷,请吧!”
毛骧要见我,莫非还有别的事情?
李佑握了握胡诗曼的手,吩咐胡贵道:“胡贵,送小姐回府,我去见了毛公之后立即赶回来。”
光明楼,乃是亲军都尉府最为重要的禁地,比诏狱还要守卫严密。楼前站着数十个军士,不苟言笑。
毛骧平日里除了在大堂里办公,大多数时间就在楼上度过。这个大明朝的特务头子,深居简出,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来到楼下,一个军士过来搜了身,卓不悔道:“毛公只让你一人上去!”
李佑点点头,这还是他头一次与毛骧见面,心情忐忑而紧张,小心翼翼踏上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