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怎么样？”叶传希拿起电话，却见秦晗迟迟不拿起听筒。
探监的时间，从病人被放出来开始计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而她只有五分钟。
约莫过了一两分钟——不得不说，这一两分钟是叶传希所经历的最漫长的时间——秦晗终于回过神来，接起了听筒。
可是，她却不是和自己对面的叶传希说话。
“贱人，你高兴了？”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报应！”
秦晗眼底有些疯狂。
“你抢我老公！你抢我男人！我还不能出去偷吗？”
“…………”
“贱人！你给我滚。”
玻璃反光，透出了秦晗齐耳的短发，她忽然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大跳，失手摔了听筒，摸索着自己的头发。
“我的头发！谁动了我的头发？”
叶传希见到母亲这个模样，知道她肯定是受了莫大刺激，不禁心头一酸，站起来大喊道，“妈，是我啊，我是传希！”
秦晗被狱警按住，听到叶传希的喊声愣了愣，这才缓缓地回过神来。
“传希？我女儿？”
“是，是我。”见到母亲，叶传希心中无比激动。
但秦晗却显然没有她这么激动。
她恢复了神智，也恢复了冷漠。
她坐下，一如既往的优雅做派，整理着身上的囚服，语气缓慢冰冷地问道，“你哥呢？又去哪里花天酒地了？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回来帮忙吗？”
不等叶传希开口，秦晗又冷冷一笑，“也对，他胳膊肘早就朝外拐了，展倾世那个臭小子要什么，你哥就帮他什么，哪里还会记得自己的父母？”
叶传希心中一阵涩然，强笑道，“妈，你别难受，哥他也是有事在忙而已。我在这里陪着你呢，妈……”
秦晗打断了叶传希。
“你？你有什么用？你连展倾世那小子都看不住，他是你未婚夫，你让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把他抢走了——野丫头还是那贱人的女儿！”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怎么会是我的女儿？”
“要不是你没管住展倾世，他又怎么会把我们叶家搞成现在这副样子？！”
叶传希有些云里雾里，“妈，你在说什么呀？”
“你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让叶家一夜之间被人扳倒吗？！愚不可及！”秦晗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看清楚那个男人的真面目？！”
叶传希被母亲这么一说，禁不住摇摇欲坠。
“时间到！”狱警这时走了进来，上前分开了她们母女二人。
秦晗被狱警架着离开，一路上她骂骂咧咧，嘴里又说着贱人，似乎是再次陷入神志不清的状态。
叶传希心里一阵绞痛。
母亲如今这个状况，应该是可以申请院外治疗吧？
她必须去申请！
不能让母亲就这么在监狱里真的疯掉。
叶传希在焦虑之中见到了父亲叶宏宇——她花掉了身上最后五百块现金，还被狱警故作不经意的吃了个豆腐，换到了一个可以不用隔着玻璃说话的探视房间。
“爸！”叶传希万分激动，站起了身。
叶宏宇从小疼她，比起她对秦晗出于对可望而不可求的母爱所抱有的执念，叶传希自然知道父亲对自己更加疼爱些，打心底里也更依赖父亲一些。
谁知，叶宏宇一个耳光打了上来。
“你这个狗娘养的杂种！谁是你爸爸！”
如果不是狱警按住了叶宏宇，叶传希现在另一侧脸颊也得挨一下。
叶传希以为父亲是因为和母亲一样的理由——怪她没看住展倾世，导致叶家破产倒台资产清算——她捂着脸，有些委屈地看着父亲。
“爸爸，这件事不能全怪我。”
叶传希眼底的眼泪并没有唤起叶宏宇对她一丝一毫的怜惜，相反叶宏宇眼底的厌恶更加明显了。
“我可没有那个福分当你的父亲。”
“爸爸，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叶宏宇冷笑，“上次我亲自换了样本，还能有错？”
“样本？”
叶传希回忆了一下，脑中不久前的记忆还算清晰，的确，叶宏宇在那次亲子鉴定风波第二次结果出来之后，当场就对她态度有些奇怪。
当时她可想不明白，不过就是简宁的报告结果第二次显示有亲子关系，顶多是叶宏宇发现第一次的结果她和母亲秦晗做了手脚，用得着这么生气？
然而，很快她就知道并不只是这样。
叶宏宇冷笑道，“当天第二次检测的样本，一个是你的，另一个样本，是你亲生父亲的——很不巧的是，那个样本是我亲自弄的，绝对不是我本人的！”
叶传希惊了，她居然不是自己父亲叶宏宇的亲生女儿？！
“这……这不可能……”
你刚刚不是见过你那个伟大的妈了？叶宏宇眼神冰冷，带着几分嘲讽。
“你没有问问她，当年她是跟谁厮混，生了你这么个贱种的？”
叶传希心底升起一种恐惧——秦晗刚刚意识模糊时说什么“偷人”，她原本不明白，现在却懂了。
回想起最近几次父母吵架，原本她一直以为只是单纯因为简宁的母亲施西的死，现在看来，还有更深的隐情……
有什么她坚信了多年的东西，正在如同玻璃球一般，从高空抛落，摔得粉碎，且把人戳得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爸……”叶传希声音很轻，“ 我刚见过了妈妈……她精神状况不是很好……”
叶宏宇闻言不仅没有焦急或者心痛，甚至对于一个陌生人会流露出的同情也没有。
“呵……她也有今天！她当年逼疯了我的阿施，就应该想到有今天这么个报应！”
叶宏宇冷笑着，眼底尽是疯狂的快意。
叶传希心口原本跳动着的热度渐渐消退了下去。
她一夜之间失去了全部，可这世界上有谁在乎过她？
“既然这样，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起身离开，临出门前回头忘了叶宏宇一眼。
“我好歹叫了你二十多年的爸爸，二十年的朝夕相伴，真的比不上血浓于水？”
叶宏宇冷笑，“你那个妈这二十年来都跟那个女干夫藕断丝连，估计还当着我眼皮子底下逍遥快活了好几次！”
他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不过无所谓，我本来也不爱那个女人，要的不过是秦家人的财力。”
话锋一转，叶宏宇冷冷道， “在我没有冲上来撕烂你这幅皮囊之前，贱种赶紧滚，找你的亲爹去吧！”
叶传希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笑了。
“是侯文贺，对不对？”她抬头看了叶宏宇一眼，“亲子鉴定那天，他也在场——你揍了他。”
叶宏宇没有讲话，他这时已经起身，被狱警押着离开了房间。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已经给了叶传希答案。
叶传希摸着自己微微肿起的脸颊，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