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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回下 丢掉幻想做斗争准备 先礼后兵宣两份旨意

    黄有功人高马大、身材魁梧,又杵着一根一人多高的钢棍子,脸上还长着一条大蜈蚣一样粗细的刀疤,在人群之中果然十分显眼,也难怪郭守明能够一眼认出他来了。

    黄有功到底是个老实孩子,听郭守明点了他的名字,下意识回答道:“不,我不知道!”

    诱供、套供是郭守明的老本行,黄有功这种直肠子,只要先回答了他的话,就已经棋输一着了。

    只听郭守明暗笑着又高声说道:“黄壮士不要诓我,你们柴大官人就在附近,劳烦你多走几步路,通禀一声,就说有皇上圣旨,请他出来接旨。”

    郭守明猜得没错,柴安风就在附近,他正在附近一个茶摊子上喝着茶呢!这片地方本来就是各地流民聚集之处,人多嘴杂、地形复杂,就是没有涌来这么多当兵的,本来也是人蛇混杂,想要藏一个人没有半点难度。柴安风在此处既能隐藏身份行迹,又能贴近指挥,那是再方便不过的了。

    只要没有得到可靠的信息,外边来的人,就是想查、能查,没有个大半天的时间,也绝查不出柴安风会在哪个角落里蹲着。

    偏偏柴安风遇到了猪一样的队友黄有功,三两句话就被狡诈的郭守明把话给套了出来。

    “你……你怎么知道的?”黄有功下意识地回答道。

    “我当然知道了!”一听自己的计策得逞,郭守明顿时喜出望外,“我和柴安大官人也是老朋友了,他如何行事的,我自然知道了。那就劳烦黄壮士走一趟,将我的话通禀一声,如何?”

    柴安风其实就在不远的地方,把这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唯恐黄有功再犯傻,便立即派人叮嘱黄有功,叫他小子把嘴闭上,少跟郭守明废话,要是再问,就说柴安风早几天句出去玩了,根本就不在青龙镇里。

    也不知黄大个子是真傻还是假傻,听郭守明又追问了两句,慌得他开口就回答:“老爷说了,他早几天就出门了,今天不在镇子里,没法见人!”

    “笨蛋!”

    柴安风沉不住气了,亲自起身走到黄有功身后,伸出手便往他箩筐大的脑袋上锤了两拳,骂道:“叫你这厮少说话,听不懂人话吗?”

    黄有功还一脸的冤枉:“我不是照着老爷说的回答的吗?没错啊!”

    那边郭守明远远瞧见柴安风来了,便遥遥拱手道:“柴大官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柴安风心中暗暗骂了一句,接过话头便道:“不无恙、不无恙。我这两天刚刚生了病,腿脚不灵便,所以不敢出来面见上官,还请郭提举恕罪。”

    “哈哈哈!生了病?腿脚不方便?”郭守明放声大笑,“我倒要问问大官人,到底生了什么病,病灶留在腿肚子上?”

    “这个啊……”柴安风还真是谎话张口就来,“这样的,是我昨天夜里肚子疼,想拉稀,去茅房时候走得急了,所以摔了一跤,摔坏了腿,就走不动了。给我看病的,是青龙镇回春医馆、抓药的是崇义号的药铺,你要是不相信,尽管去打听好了。”

    回春医馆、崇义号药铺,本身就是柴安风自己的生意,别说是证明柴安风晚上如厕时候摔跤了,就是证明他在对抗巴尔坦星人时候受了伤,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郭守明当然不会傻乎乎地去核实柴安风的伤情,却道:“柴大官人受伤,卑职也是痛彻心扉。卑职这边还有一道圣旨、一道钧旨要请大官人领受。等传了旨,我再来探望柴大官人。对了,这次我从临安随军带来了几个专治跌打损伤的好手,让他们给大官人瞧瞧伤病,保管药到病除!”

    “那倒不必了。郭提举这边有医生,我这里的医生也不少,就不劳郭提举费心了。”柴安风一边说,一边揉着腿,“好了,我又有点犯病了,那就不陪郭提举在这里聊天了,少陪。”

    说着,一扭头、一转身,柴安风就要往回走。

    这不倒了霉了吗?合着郭守明走了这么大老远过来,又领了这么多禁军人马撑场面,就是为了给柴安风探病请安的?

    “且慢!”郭守明赶紧高声说道,“大官人慢走!这边还有皇上的旨意在此,就请爵爷先领受了吧!”

    “哦?圣旨?”

    柴安风总算搭了话,郭守明心中也是一松。

    圣旨,那当然是要领的了,领了圣旨那自然也是要领史弥远的钧旨的。

    明知道有圣旨不领,那就好像是后世那些打输了官司的当事人,顶着法院寄来的挂号信不领,自以为能够逃避法院的执行,可想想怎么可能?难道法院是靠邮递员来执行案件的吗?这都是迟早的事情,装聋作哑这种活来个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同样一套戏码演得多了,不光观众看着没劲,演员自己演得也腻歪。

    因此,柴安风早就和耶律楚材商议妥当了,圣旨和钧旨那是非领不可的,也不宜反复拖延,反而显得自己心虚,只消在一个恰当的时刻从容将旨意接下来,也吃不了什么大亏。

    “没想到皇上还记得我柴安风这个小草民。有什么旨意你就说吧。”

    这点盘算,郭守明在短时间内自然是不会体察到的,还以为是自己的死缠烂打起到了效果,便不敢有半点怠慢,赶忙从怀中掏出圣旨,朗声道:“柴安风,接旨!”

    话音已落,柴安风却依旧挺立在郭守明的面前,没有半点要下跪的意思。

    按说,柴安风之前是崇义公爵爷,算是赵宋官家的亲戚,接到圣旨不跪也就不跪了。可他现在却是个平头老百姓了,别说是领受圣旨了,就是看见圣旨外面那张黄封皮就该诚惶诚恐、倒头就拜了。

    郭守明是知道柴安风的底细的,也是知道皇帝同他的情分的,见了这场面,也就在肚子里恶狠狠骂一句:“好你个不知死的小贼,别看现在了不起,等过几天看老子怎么弄死你!”

    可一旁的大胡子蔡统制却不知其中的关节,嚷嚷道:“接旨居然不拜,谁给你的胆量?来人呐!把这厮给我按倒!”

    当即有他带来的禁军高声回了句:“有!”

    这话柴安风听得清楚,郭守明也听得清楚,反倒是郭守明要比柴安风更加紧张一些。

    虽然已经做好了彻底撕破脸皮的准备,可也不能话还没说一句,就大打出手吧?否则不是把自己顶杠头上了吗?

    而且柴安风这种人,是想把他按倒、就能把他按倒的吗?要是就一个禁军统制,便能压服柴安风,还犯得着请了皇上圣旨和相府钧旨,大张旗鼓地领了六千多人马过来青龙镇挑事吗?随便找两三个皇城司的兵丁跑一趟,不就完事了?

    于是郭守明赶忙伸手阻止:“且慢,蔡统制,我们有话慢慢说……”

    那姓蔡的统制官,自当官起就一直在禁军中做事,从来没有过在基层领兵办差的经验,更改不知道下面办事的辛苦,一听郭守明驳了自己的意见,胸中顿时火起,立即上前吼道:“军令如山,哪有收回的道理?”

    郭守明还要对付难搞的柴安风,没有心思,也没有心力再去对付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蔡统制,也就选择了忽视他的意见,扭过头当做没听见、没看见。

    幸好另一位王统制是个懂事的,赶忙拉住了蔡统制,在他耳边嘀咕了句:“蔡统制小心了,这可是皇城司的提举郭守明!”

    一听“皇城司”几个字,姓蔡的立即焉了,低声骂了句,便退了回来。

    一场“窝里斗”化为无形,郭守明终于松了口气,终于又能集中思想对柴安风喊道:“柴大官人,卑职也知道皇上同你的交情。你不想跪,就不跪好了。不过此事卑职会具本上奏,至于皇上如何发落,卑职也不敢猜测。”

    “嗯。”郭守明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这两年果然颇有长进,柴安风也是无言可对。

    于是郭守明便展开圣旨起来。

    这道圣旨平平无奇,没有别的内容,只是叫柴安风要谨遵相府的钧旨,一切自有公论,就差在最后说几句“要相信组织、相信群众”了。

    如此一来,那份“相府钧旨”才是实质性的,也就变得异常重要了。

    因此郭守明小心将圣旨藏好之后,又用更加谨慎庄重的态度,取出另一份文书,道:“大官人,这是史老相国的钧旨……”

    “是啊,我看出来了,怎么要我跪着接旨吗?”柴安风冷冷反问道。

    同朝为官,只有职位高低、没有上下之分,宰相的钧旨是没有死规定一定要跪着接旨的,况且之前皇帝的圣旨柴安风都没有跪,那就更加没有跪接史弥远钧旨的道理了。要是跪了,岂不是在说,史弥远的地位要比皇帝还高了?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却只能心照不宣。

    相比皇帝赵昀的圣旨,史弥远的钧旨就要复杂多了。

    讲道理、摆事实、列数据、做比较,凡是说明文该有的说明手法,他是全用了个遍,洋洋洒洒凡三千余字,读得郭守明口干舌燥,读了小一顿饭功夫,才将这份由史弥远亲自校对签发的钧旨读完了。

    而钧旨中的内容——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就是泉州市舶司新人提点大人浦受成之死,同柴安风有着莫大关系,为了洗清罪名、查明真相,要柴安风立即随郭守明去临安,由刑部所司验明案情。

    “史老相国钧旨在此,那就请柴大官人这就跟我去临安吧!”郭守明总结道。

    “这是冤案。”柴安风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既是冤案,那钧旨便是乱命。乱命不受,还请郭提举这就回禀史老相公,我柴安风恕难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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