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让红袄军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元气再次大损,听到消息的杨安儿急火攻心,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当即便从马背上栽倒下来,从此一病不起,将红袄军大小事务全都托付给了妹妹杨妙真。经此一场大败,李全当然再也没脸提什么去杨妙真的事情,很是消停了一阵子,却没想到怎么会横渡淮河、长江,跑到太湖水寨里来闹事。
红袄军在江湖上名气极响,因此关于军中杨安儿、杨妙真、李全的事情,太湖水寨女寨主杨玲娇多少也听说过一些,却从没有像今日知道得这般细致。
女人都有一颗八卦的心,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柴安风这番话讲得杨玲娇不住点头,低声答道:“看来这个李全也不是久居人下之辈,不知今后这厮又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柴安风也道:“寨主说得没错,李全这厮突然出现在这里,可不是过来观光吃鱼的,寨主可要小心了。”
杨玲娇又点了点头,却不回话,却朗声对李全说道:“李全,你跟柴安风有什么瓜葛,老娘管不着,也不想管。有话,你们退出太湖水寨再说!”
李全拱手答道:“杨寨主,在下前来此处,并非是位柴安风这小子而来的。有话,我自会同他计较。今日前来水寨,却是为了别的事情……”
同样是江湖儿女、习武之人,杨玲娇的性格要比苏南雁更加直接爽快。
她听李全说到这里,当即毫不留情地打断道:“别的事情?你这厮埋伏在浦家的大船之内,现在又突然杀出,能为了什么别的事情?莫不是来攻打我太湖水寨的吧?”
李全心中一动,脸上的肌肉也禁不住剧烈地抽动了一下,赶忙扯个谎道:“杨寨主说哪里话?我是有事情要同寨主商量的!哦,这事也是杨头领吩咐下来的,我也是奉命而来……”
“你骗三岁小孩呢!”杨玲娇当即驳斥道,“你要有事情,光明正大找我商量就是了,何必躲藏在姓浦的这两个弟兄船里,现在又突然杀出?我问你,你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是条汉子的,索性说出来,不要做这等藏头露尾的事情!”
李全被点破心机,霎时有些心虚,迟疑半晌,尴尬地笑道:“哈哈哈,杨寨主这是哪里话?我哪来的阴谋诡计?”
“既然没有阴谋诡计,那现在就退出水寨!”杨玲娇接过李全的话,毫不客气地答道。
李全又被将了一军。
然而他又不能只凭杨玲娇这几句话,就乖乖退出太湖水寨,只能又硬着头皮说道:“杨寨主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听说寨主同浦家兄弟有些纠纷……要我看,赶日不如撞日,我李全在这里,干脆就地调和了吧?我们江湖中人,还是应当以和为贵啊!”
“调和?我杨玲娇同别人争斗,都是明刀明枪的,赢了就赢了、输了就输了,从不要旁人调和!”杨玲娇道,“就是要调和……哼哼,你乘了浦家兄弟的船过来,分明跟人家是穿一条裤子的,还有什么脸说‘调和’两个字?我这里用不着你的调和,你给我走!”
李全怎么说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被杨玲娇这个女寨主骂得有些下不来台,要是放在平时,他早就厚着脸皮动手了。然而现在当着柴安风的面,要是轻易就被杨玲娇激怒了,反而显得李全气量狭窄。
于是李全只能沉着性子说道:“杨寨主何必如此?不瞒寨主说,我们红袄军同泉州浦家和睦,正要联合共举大事。杨寨主统领太湖水寨,称霸一方,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就跟浦家为难呢?要我看,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大家共举大事、成就大业,岂不美哉?”
杨玲娇尚未回答,柴安风却已忍不住插嘴道:“慢着!你们红袄军什么时候浦家这几个奸商勾结到一起了?慢着!这不是你在自作主张吧?李全,我问你,杨安儿病重,红袄军现在都听杨妙真的,你同浦家合作的事情,杨妙真知道吗?”
李全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道:“知道,姑姑当然知道。”
李全也就只能这样回答了。
“姑姑”,是杨妙真在红袄军之中的称呼,当不了杨妙真相公的李全,自然也就只能跟着别人一起叫“姑姑”了——当然,打从心眼里,李全是想叫杨妙真“老婆”的。
至于同浦家合作的事情,李全是赞同的,杨妙真却只是知道而已,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明确反对,任由李全去做就是了。
“那埋伏在浦家的船里,潜到太湖水寨之中,做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也是杨妙真知道的么?”柴安风又追问道。
这件事情,杨妙真是不知道的,她也是绝不会同意的。
在杨妙真的心里,抗金事业乃是这普天之下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其余天下群雄都应当尽量笼络,而不应该阴谋绊阻。否则,还没把金人赶出中原,汉人就事先内讧起来,岂不是一件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么?况且出于农民的本能,杨妙真对浦家这种官商勾结的家伙,所持的态度向来是——可以利用、可以合作,但绝对不可以联盟。
因此,联合浦家兄弟突然袭击太湖水寨这种事情,杨妙真是必然不会答应的。所以,这次行动,李全算是自作主张,杨妙真根本就不知道。
对于柴安风的问题,李全只能选择沉默——他是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人物,不可能像无名小卒那样脸皮厚,当众撒谎这种事情他是做不出的。
“好啊!”柴安风听了这话,立即就做起了政策攻心工作,朝着对面那些船中伏兵嚷嚷道,“弟兄们,你们都听见了吧?李全这厮是瞒着你们姑姑来这里的!你们内无胜机、外无援兵,是死路一条。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不如放下武器就地投降,我发给你们路费、杨寨主给你们安排船舶,保证让你们安全回家。”
谁知柴安风这番鼓动,没有起到半点打动人心的效果,反而引起了对面的一阵嗤笑。
其中的原因柴安风后来才知道。
原来正是因为李全此次行动是瞒着杨妙真的,所以他这回带出来的人马,都是打从前就跟着自己的磨齐山的旧部人马。这些人就连天王老子的话都不听,只听李全的吩咐,性质就和柴安风手下的两百亲兵护卫差不了多少,又岂是凭三言两语就能动得了军心的?
不过柴安风也不怕他们——毕竟李全手下现在也就一百来号人马,对付太湖水寨数千弟兄还是力有不逮的。
于是柴安风便对杨玲娇说道:“杨寨主,你听清楚了,这个李全是私自跑到贵寨里来的,同山东红袄军没有关系。他是浦家兄弟一伙的。浦家这两兄弟同寨主是对头,那李全自然也是寨主的对头。寨主想要对付他,尽管动手好了,不用给我面子。我同红袄军杨妙真也有一些交情,她那边,我会替寨主说明实情的。”
“不用你多嘴。”杨玲娇道,“这帮人不请而入,已经是不给我面子了,我杨玲娇要是不能将他们逐出水寨,还有什么面子在江湖上立足?别说这厮是瞒着红袄军来的,就是红袄军的杨安儿亲自来了,我也一样要打出去!”
听了这话,柴安风禁不住一个机灵——说起来,自己一样也是“不请而如”,而且是劫持了“太湖飞白鱼”沙广天带路,罪过大概要比浦家兄弟和李全更重一些,照着杨玲娇这么个性格,等摆平了李全,下一个估计就是柴安风了……
李全那边当然不能就范,反笑道:“杨寨主脾气不小啊!寨主先别着急,我还是刚才那句话。浦家弟兄有钱,红袄军在北边有势力,太湖水寨在南方有势力。我们三方二一添作五,必然能做出一番大业绩来。到时候什么盐帮?什么柴安风?我们统统不放在眼里!”
浦家富甲一方、内通官府,更是在泉州说一不二;红袄军啸聚山林、纵横山东,是一支独立于金国、宋国朝廷的强大力量;太湖水寨经营三江五湖已久,也是枝繁叶茂、树大根深。这三方面势力要是能够联合起来,的确能够发挥一加一加一大于三的合力,足可以在极大程度上影响如今的政治局面。
而且浦家同权倾南宋朝野的史弥远勾连极深,这整件事情背后,到底有没有史弥远的影子,还根本不知道,也不敢排除这种可能性!
因此站在柴安风的角度,他是绝对不能容忍这三方面势力结合的,赶忙撒了一把胡椒粉:“杨寨主,你可不要上李全的当!他可不是想同你搞什么互利互惠的合作,而是想要彻底吞并太湖水寨!寨主你想想,他有事为什么不能好好说?就像我一样,带人也就待十个人充充场面,哪像他这样带百十来号人,根本就是不怀好意!”
苏南雁也帮腔道:“对,杨寨主,你可要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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