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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回中 困工坊釜底抽薪 夺产业乘火打劫

    “得令!”

    “明白!”

    “好嘞!”

    “知道了!”

    众军士的回答稀稀拉拉、参差不齐,却好歹也算是有了回应,也都抽出手里良莠不齐的刀剑,开始尝试着驱散外面的工人。

    这些工人似乎受了莫大的冤屈,面对朝廷兵丁的驱赶,竟然半点也不退让,手里虽然没带着什么家伙式,却也敢用赤手空拳地同官兵发生冲突。

    然而血肉之躯毕竟抵不过钢铁,刚一交手,便有三五个工人被官兵的刀剑划破了手脚。受了伤的工人下意识地拿手往脸上一抹,顿时满脸是血,显得十分狼狈恐怖。

    这些工人大多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街坊,又天长日久地在一起工作,早就成为不是兄弟的兄弟了。一看“亲兄弟”受了伤,其余的工人愈发怒火中烧,嚷嚷着捡起地上的石头、折下树上的枯枝,就往官兵脸上砸去。

    南宋军事力量羸弱,衙役、厢军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可越是这种人,就越是喜欢欺软怕硬。他们一看工人们敢于反抗,也来了劲,挥舞着手中不堪杀敌的刀剑,又杀伤了好几个工人。

    崇义公府门前,眼看就要升起一片腥风血雨了!

    这样一来,事情可就变得麻烦起来了……

    穿越到了南宋的柴安风,不管他愿意不愿意,已然走上了资本家的道路。而对于资本主义来说,最重要的生产关系,就是资本家对于工人阶级的雇佣关系。而雇佣关系的实质,则是工人对于工厂、对于机器、对于资本家本人的人身依附关系。

    工厂的工人,那是柴安风这么多年来积攒下的,是仅次于两百公府护卫的最重要的成果。这些人要是有了闪失,那自己的“崇义号”工坊里,也就只能剩下一堆冷冰冰的机器而已,就成了一堆没有灵魂的木头、铁钉、皮带……

    因此柴安风一看郭守明就要对自己手下的工人动手,一下子就急了,打骂道:“郭守明,你找死啊!”

    说着,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柴安风一下子就从崇义公府门口三级台阶上跳了下去,挤开一堆皇城司的兵丁,蹿到几个打头的工人面前,张开手臂就喊:“你们谁敢动手!谁敢动手?谁敢动手,就从老子身上踩过去!”

    柴安风名气虽大,可南宋可没有电视、网络,能有几个人识得柴安风的面目的?

    当面几个外府县来的厢军,还当柴安风是个以卵击石的傻瓜,举起官刀,半真半假地就往柴安风脑袋上砍去。

    苏南雁近在咫尺,看得清楚,立即纵身一跃,跃到柴安风的跟前,飞起两脚,便将面前三五个官兵踢出一丈来远,手中擎着两支峨眉刺,狞笑道:“哼!姑奶奶在此,有不怕死的,尽管上来!”

    话音刚落,又听崇义公府门前“噼里啪啦”响起一阵雷霆般的轰鸣、升起一片呛人的烟雾,顿时震得众人耳中一阵乱响,脑袋也被轰得眩晕起来。

    原来是孟银屏见柴安风遇险,便立即命令手下两百公府护卫,齐齐向天鸣枪,既打不死人,也能吓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经过这番震慑,那些欺软怕硬的朝廷官兵还真不敢乱动,举在半空中的刀剑顿时就凝固住了,不再向前砍杀。

    柴安风好歹也是万军丛中走过几回的人物,这样的小场面哪能吓住他?

    一看官兵吃了软档,他犹在不依不挠地叫骂:“怎么?手软了?知道害怕了?刚才的劲头呢?告诉你们,老子看见完颜合达都不虚、看到金国皇帝都不怵!老子是见过老虎、恶龙的,还怕你们这几条杂鱼?不想活的,接着来啊!来啊!”

    众人一听柴安风说话力气不减,显然没有受伤,顿时放下心来。

    而其中最感庆幸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城司提举郭守明了。

    要知道,史弥远给他的命令,仅是围住崇义公府而已,可不是杀了柴安风。要是这么个地位崇高的朝廷勋贵在行在临安的闹市被杀了,那就是南宋偏安以来数得上号的大案子,朝廷是必然要追究下来的。

    而崇义公柴家,那是姓赵的皇帝都不敢杀的人,可以骂、可以贬,可就是不能杀!杀了他,就等于揭开整个赵宋朝廷含情脉脉的面纱。而对朝廷来说,丢一点钱没事、丢一点地也没事、丢一点兵马更没事,就是不能丢一点脸。要是郭守明让朝廷丢了脸,那朝廷就能让郭守明丢了命!

    因此郭守明见柴安风安然无恙,打从内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迈开长腿蹿到柴安风的身边,上下打量了好几遍,这才说道:“爵爷,你这又是何苦呢?这些做工的胆敢冲撞官府,教训一下也是不错的,你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替他们强出头?”

    柴安风脖子一梗:“你这叫什么话?这些工人都是我的衣食父母,他们有难,我能不挺身而出嘛!你惹了他们,就是惹了老子我,老子劝你小心些,否则怕老子报起仇来,你这只长脚猢狲承受不住!”

    这话说得极得人心,人群之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柴安风听了得意,便接着说道:“这些都是凭自己的力气、凭自己的本事老实吃饭,都是我大宋朝廷的良民。今日他们不过是有事来找我商量。你让他们进来也好,不让他们进来也罢,有话好好说便是了,犯得着大动干戈吗?你这叫什么?你这就叫官逼民反,懂不懂?上面追究下来,你一个小小的郭守明,担当得起吗?”

    这就有点上纲上线了。

    皇城司别说是打伤几个抗命的百姓了,就是不小心弄死一两个小官,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然而眼下情况特殊,临安城里眼看就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保不齐柴安风和史弥远这两方面势力,就会拿郭守明大做文章。到时候被卷在旋涡中心的郭守明,可就要被惊涛骇浪撕扯得粉碎了!

    想到这里,郭守明已是吓得汗流浃背,忙道:“爵爷教训的是,爵爷教训的是。这几个受伤的弟兄,全靠皇城司救济,伤治好了为止,不消他们花钱请郎中……”

    “哼!”柴安风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在老子面前,你充什么大款?是嫌老子花不起这几个钱吗?”

    柴安风现在有钱得紧,在南宋朝内也算是数得上号的大富豪了,花这几个治伤的钱,的确是九牛一毛而已。

    况且现在柴安风在气头上,郭守明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讲:“末将又说错话了,爵爷恕罪……恕罪……”

    “谁要你求饶?识相的,就撤了这群没用的兵士,让我的工人进来说话。”柴安风道。

    这又触到了郭守明的底线:“那可不行……爵爷,相府钧旨难违啊……就请爵爷放我一马,别让末将在史老相国面前难做……”郭守明差不多已经是在求饶了。

    终于占住上风了!

    一听郭守明这话,柴安风心中一喜,想着怎么同这只“长脚猢狲”讨价还价,最后可以礼送门外这么许多兵丁走开。

    可吃了亏的工人却不愿善罢甘休,立即有人高呼:“你难做?你难做什么!我们都快饿死了!还管你难做不难做?”

    “饿死?这怎么可能?”柴安风接话道,“我崇义号从来不缺斤少两、拖欠工资,发的钱比哪家工坊的都多,你们一个个也都是小康之家了,怎么可能饿死?”

    “就是!”郑婷儿远远听了,都上前道,“你把话说清楚。我郑婷儿宁可拖延两天货款,也不肯缓发一日的工钱,你们是不是出去胡吃海塞、赌博**了?怎么可能饿死?”

    一个受伤带了伤的工人挺身道:“郑大老板,我们骗谁,也不敢骗您啊!工坊,都被查封了!现在是里面的人出不来、外边的人进不去,就更别说是出货进货了!郑大老板,现在咱们‘崇义号’所有的工坊,都已经停工了!”

    “什么!工坊被查封了?而且还停工了?这是怎么回事?这又怎么可能?是谁干的?”郑婷儿瞪大了眼问道。

    柴安风也跟着问道:“是啊,是谁吃了豹子胆了?”

    那工人道:“回柴爵爷、郑老板,小可是咱家崇义号染坊里的账房,做的是常日班,日日都要上工坊里的。今日一早过去,发现门口已被官兵堵住了,里面的人不许出来、外边的人不许进去。染坊掌柜的现在就被关在里面,半步都不能离开呢!柴爵爷、郑老板,外面的人少发一天两天、一月两月的工钱,还能靠着积蓄支撑些个时日。可被关在工坊里的弟兄,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再这么关下去,还不就这样饿死了?”

    柴安风眉毛一颤,瞪着郭守明两眼都要冒出火来:“哦?郭提举,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手段?难不成也是史老相公教你的?”

    前几日商议今日行动的时候,郭守明也在场,查封崇义号工坊,原也是行动的一部分。只不过这部分行动,是由兵部、刑部、御史台等部门的衙役负责,郭守明和他的皇城司并没有参与其中。

    因此,郭守明自然可以大言不惭地吹牛道:“爵爷这就冤枉我了。末将今日一早就已在崇义公府门外恭候,半步都没有离开过……”

    “冤枉你?我冤枉你,你敢不敢对天发誓,这件事情你要是参与了,就天打雷劈、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你敢不敢?你说你敢不敢?”

    要是完全没有参与,郭守明还真不敢把话说得这样满。

    而古人大多迷信,饶是郭守明这等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也害怕来自上天的惩罚,支支吾吾地就是不肯开口发誓。

    柴安风见自己猜得不错,便又道:“我就知道你在说谎!你立即给我下令,撤去堵着我崇义号工坊的兵丁,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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