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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八回中 纳贤才如饥似渴 澄误会云开雾散

    一个弄不好,惊动了蒙古大营里的人,没法把耶律楚材带出来事小,就连苏南雁也一起折进去就不好了。不过苏南雁有点穴的功夫,只要有办法乘机把耶律楚材给点晕了,其实也不是不能成功的。

    可是这样对待耶律楚材,似乎又有些太失礼了……

    柴安风正在胡思乱想,忽听耳边传来孙家康低沉的声音:“爵爷,那边来了人了……”

    孙家康是个神枪手,眼神自然要比寻常人要好一些,再加上柴安风麾下这两百亲兵护卫的伙食标准都是最好的,绝不会犯上古代人因缺乏维生素而导致的夜盲症,因此才能在茫茫夜色之中看清远远过来的两个人。

    待这两人走近,柴安风不久就看清了来者的相貌——正是苏南雁和耶律楚材两人。

    却见耶律楚材步履稳健、神情自若,显然没有被苏南雁点了穴道,柴安风这才略微放下心来,迎上前去,笑道:“耶律先生,深夜请你一谈,打扰了。我柴安风先给你道个歉吧。”说着,便是一揖到底。

    耶律楚材也赶忙回了个礼:“爵爷是我全家的恩人,深夜请我出来说话,必然是有紧要事情交代,学生岂敢怠慢。不知爵爷有何事指教?”

    好一个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那就回一个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吧!

    “我是来救你的!”柴安风答道,“耶律先生不要问那么多,也不要收拾行李,这就跟我去南宋,否则恐怕有血光之灾啊!”

    为了劝服耶律楚材,柴安风就连街边摆摊的算命先生吓人的话都用上了。

    耶律楚材闻言一怔:“爵爷此话怎讲?蒙古成吉思汗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怎么能背主弃逃?”

    “什么知遇之恩?成吉思汗还有几年好活?他死了以后,你怎么办?耶律先生想过没有?”

    “那自然是从一而终,辅佐他的子孙,把大汗的事业和意志传承下去了。”耶律楚材不假思索地答道。

    “儿子?哪个儿子?”柴安风冷冷说道,“今天白天我都看到了。成吉思汗把大位传给拖雷也就罢了,要是传给察合台,你还能有善终吗?”

    诚然如是。

    察合台虽也不无才能,可打心眼里未必高看耶律楚材一眼。他若成了大汗,要是把自己晾在一边,耶律楚材隐退去做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可万一脾气暴戾的察合台动了杀心了呢?自己想要得个善终都不容易!

    对此,耶律楚材只能自我安慰一般答道:“察合台王子虽然性子略急躁了一些,可性情单纯正直,假以时日也未必不是一位明君。”

    只听柴安风又顺着自己的思路接着往下说道:“其实谁当大汗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得是有一个人能够当上众望所归的大汗。成吉思汗都这么大年纪了,却还没有定下继位之人,他是一个怎样的心思,谁都不知道。要是他能在临死之前留一句话还好,要是死了都没留下只言片语,哪又当如何?蒙古草原立刻就会烽烟四起,兄弟阋墙、自相残杀,蒙古帝国立刻就会分崩离析。到时候,耶律先生想要辅佐一位王子,就一定能够成功吗?要我看,就算想要得个善终怕也困难吧?”

    柴安风这句话只对了二分之一。

    首先,成吉思汗去世之后,蒙古国内虽然矛盾重重,却也迅速稳定住了局面。由于成吉思汗数十年的南征北战,蒙古各部落的权力、人力、军力全部集中在黄金家族手中,他死后要产生新的大汗,也就只能在黄金家族的成员之中选举,而家族内部固然有些龃龉,可对外还是一致的。

    其次是蒙古尚在征战之中,四方外敌虽已被暂时压制,可毕竟烽火未熄,这样的情况下,也不会留给蒙古内战的时间和机会,而是要迅速推选出新的大汗,以便统一事权、统一军权,否则刚刚建立起来的帝国就会被四面八方的敌人淹没了。

    因此,在成吉思汗死后,蒙古帝国并没有分崩离析,而是继续维持了统一和进取的心态,继续沿着成吉思汗的方向急剧扩张。

    这一点,柴安风并没有说对。

    不过,随着成吉思汗的亲儿子——窝阔台、察合台、拖雷这一代人——逐步退出历史舞台,蒙古人对草原的向往、对斡难河的留恋也逐步消失,终于不可避免地走上了分裂之路新,形成了名义上还归蒙古大汗指挥,而实际上已是分庭抗礼的“四大汗国”。

    这一处,柴安风说对了。

    而关于耶律楚材的结局,柴安风没有说对、也没有说错,只说对了一半。

    这一点上,不得不佩服耶律楚材的眼光,他在成吉思汗那么许多子子孙孙之中,挑选了窝阔台作为自己效忠的对象。窝阔台也不愧是成吉思汗的儿子,在他麾下,蒙古继续攻势,四处扩张,为最终统一中原打下了坚实基础。同时,在这个过程中,在耶律楚材的劝说下,窝阔台对蒙古屠城、杀降等陋习略加约束,尽可能降低了战争对百姓的伤害,做到了在他这个时代所能做到的一切。

    窝阔台在时,对耶律楚材始终报以最大的信任。而当窝阔台死后,他的后代未免对这位前朝权臣颇有几分忌惮,渐渐将他排挤出了朝廷。最后,耶律楚材虽然郁郁而终,然而优荣不减,被议了“文正”的谥号,终于达成了儒家文官一生最高的成就,也以一代明相的身份,被篆刻在中国历史教科书之上。

    不过这都是开了天眼以后,才能看到的结果,就连粗通历史的柴安风都只能猜对一半,而任凭耶律楚材是何等机智聪明、饱览群书、见识过人,也无法参透这其中的玄机。

    现在的耶律楚材,只是一心为蒙古帝国的将来、为自己的将来而忧虑。

    不过这些理由,尚且不能打动耶律楚材,只听他长叹一声:“天下世事难以预料,只求无愧于心,从一而终罢了……”

    “哈哈,好一个从一而终。”柴安风笑道,“耶律先生,你是契丹贵族,出身在金国,又受汉家儒术的教化,最终却侍奉蒙古人。别怪我说话难听,所谓‘三姓家奴’这话,或许……”

    “爵爷请慎言!”耶律楚材是个爱惜羽毛的真君子,听了这样的评价也终于有些动怒了,“侍奉蒙古,我耶律楚材问心无愧!契丹亡国已久,我早已不是契丹的臣子;金国对我耶律家多有迫害,更不能侍奉之;只有蒙古方兴未艾、重视人才。天下之大,除了蒙古,我耶律楚材已无立足之地了!”

    “怎么没有?可以去大宋!”柴安风立即接话道,“耶律先生,一个人的身份,并不由他的出身而决定,而是要看他所接受的教育,看他的一言一行。你看你的行为、做派、思想、意志,同汉族儒家宗师,还有什么区别?我就问你一句:你耶律先生是契丹皇室,可现在还会说契丹话吗?”

    柴安风这话说得信心满满。

    他自己心里知道,大凡被汉化了的少数民族,最少一两代人、最多五六代人,就几乎会遗忘所有本民族的习俗、穿着、语言等等。哪怕是对本民族语言文化保留起来不遗余力的清朝,到了雍正、乾隆年间,宗室子弟都必须好像学习一门外语一样,专门去学习所谓“国语”——也就是老女真话。

    而作为契丹贵族的耶律楚材,没经历过一天契丹大辽国的岁月,又怎么可能会说契丹话呢?

    不料耶律楚材的回答,结结实实给打了柴安风的脸。

    “会。”耶律楚材朗声答道,“我不单会说契丹话,还精通女真话、蒙古话,汉话自不必说,吐蕃话也略通一二……”

    这大概就是实力上的碾压了吧……

    柴安风算是个语言上的蠢材——穿越之前,他的英语就经常不及格,给班级平均成绩拖后腿;穿越之后,为了适应南宋朝同现代有着不小差异的语言习惯,他又费了不少功夫。

    作为这样一个人,柴安风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有些人学习语言会这么省力:后世同班里那些英语学霸,为什么背单词那么快、选答案那么准、写作文那么溜?

    耶律楚材在没有完整语言学习体系的古代,居然能精通那么多种语言,可以说是语言天才之中的天才了。所谓“学霸之外有学神”,说的就是耶律楚材这样的人物了。

    在这种学问、见识的绝对碾压之下,柴安风原本心里盘算好了的话术,全都成了笑话,一时有些语塞,不知怎样把话讲下去……

    正柴安风搜肠刮肚、支支吾吾之时,却听身旁传来“呵呵”笑声,随即从黑暗之中传来笑呵呵的声音说道:“爵爷满腹打算,似乎是落了空了!”

    柴安风闻言一惊,忙问:“谁?是谁在讲话?”

    他此次连夜会晤耶律楚材,自诩办得十分机密,若非是耶律楚材自己通风报信,否则是绝对不会走漏风声的。而耶律楚材是个聪明人,这种瓜田李下、自寻烦恼的事情,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因此来说,在场之人,除了耶律楚材之外,就只有柴安风和几个亲信而已,按理说是不会有旁人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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