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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丰荣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 正看见陆时川打开了出租车后座的门。

    所幸今天路况足够拥挤, 贺丰荣的车一路贴得很紧也没有被发现。

    大概十分钟的车程,载着陆时川的出租车在一家环境幽静的咖啡厅前停了下来。

    陆时川开门下车,站在原地确认了地址, 才缓步继续往前。

    贺丰荣直接把车停在路边, 快步跟了过去。

    他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往卡座方向走去的陆时川。

    里面显然已经有了一个人影。

    咖啡厅的装修看起来很注重隐私,贺丰荣走近才发现卡座两旁还揽了质地厚重的布帘, 不过没有被使用。

    陆时川落座之后,布帘还是原本的样子。

    “先生,请问您几位?”

    身旁服务员的声音险些吓到正在细细观察的贺丰荣, 他皱眉看了对方一眼, 就近在一个位置坐下,“一位, 来一杯黑咖啡。”

    服务员被他不耐烦的眼神震慑,又被他英俊的面容冲击,就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好的先生, 请您稍等,我马上为您准备。”

    贺丰荣在服务员走后又转到对面坐下, 和陆时川所在的卡座相对。

    但在这个角度, 贺丰荣只能看到陆时川一个人的侧脸。

    良久,卡座内的场景没有发生太大变化。

    看陆时川的神情根本不像是在处理私事, 可转念想到这个男人分明每时每刻都是一副冷面无情的样子, 贺丰荣又冷静下来。

    一旦冷静下来……

    贺丰荣曲肘抵在桌面上, 抬手扶额。

    究竟为什么,他要来这里监视陆时川……

    想到这,贺丰荣沉默地考虑片晌,就垂手按在桌上准备离开,抬眼却看见陆时川先一步站起身来。

    卡座内的另一个人这时也随之起身,走到陆时川面前说了句什么。

    看清这个人的下一刻,贺丰荣按在桌上的手倏地收紧。

    这是一个年轻漂亮、穿着时尚的女孩。

    陆时川一大早赶着出门,要处理的私事难道就是和这个女孩有关?她和陆时川是什么关系?

    就在离贺丰荣不远的卡座之前。

    年轻女孩感激地对陆时川说:“陆先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谢意。不过请您放心,只要一周后您的资金到账,公司就一定会渡过难关!我一定会帮您赚钱的!”

    陆时川不喜欢在商业往来中增加私人感情,他的语气是和对方完全相反的平淡:“我投资你的公司,而不是投资你。”他在来这之前,并不知道要和他见面的人会是一个年轻人,“还有,下次商谈工作内容的时候,我希望能和你的父亲见面。”

    尽管他现在也很年轻,但不论是他自己还是女孩,都已经彻底忽略了他的年龄问题。

    年轻女孩闻言苦笑一声,“我知道,是我让陆先生失望了,可是,很抱歉,我爸现在还住在重症监护室,他暂时应该是没有办法和陆先生见面的。”

    陆时川眼神微动。

    女孩说:“如果不是我爸突发心脏病,公司也不会突然之间变成一团乱麻,甚至需要外人注资才能继续生存……”她微微哽咽,“说实话,陆先生请不要在意,其实我爸要是还醒着,他肯定坚决不会同意我现在做的事。”

    陆时川没有因为她不幸的遭遇心生同情。

    他是商人,一个陌生人的苦难除非和他的利益挂钩,就不需要过多关怀。

    “保重。”他只说,“希望令尊早日康复。”

    女孩勉强笑了笑,“借您吉言。”她打起精神,“那我就不再耽误陆先生的时间了,再见。”

    陆时川对她颔首示意,脚下一转往门口走去。

    买过单之后,他听到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就随手静音,在走出咖啡厅之后才接起这通电话。

    来电人又是原主的母亲。

    陆时川简单敷衍几句,抬腕看了看时间。

    距离开住处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和他估算的相差无多。

    之前出门时他看见贺丰荣侧躺在床上睡下,现在不知道醒了没有。

    即便贺丰荣说过醒来之后会自行处理,可毕竟对方身体不舒服的原因和他有关,陆时川还是决定尽早回去看一看。

    他拒绝了陆母想要见面的要求,“我最近很忙。”

    陆母对着电话一阵哭闹,“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到这么大,你现在翅膀硬了,老娘躺在家里没人管没人问,快饿死你也只顾着自己在外面吃香喝辣,你还有没有良心,啊?你是不是想让我去死——”

    “我说过,”陆时川打断听筒里的聒噪,“我会在每个月十号给你打款,这是我最后一次重复,如果你再有不满,那么以后就自生自灭。”

    对于这个蛮不讲理的女人,他已经耐心告罄,“我希望不会再接到你为了这件事而打来的电话,否则你从我这里再也不会得到一分钱。”

    陆母被他沉声说话时的冰冷吓到,哭声戛然而止,“小,小川,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陆时川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还有其他事吗。”

    陆母潜意识已经察觉出自己以往的招数对儿子已经不管用了,她不敢再撒泼卖惨,只试探着说:“小川,可我现在真的已经没有钱了,你能不能提前给我打点钱过来?”

    陆时川亲自定下的规矩,就没有破例的可能,“你好自为之。”

    话落直接按下挂断键,坐上了已经靠边停下的出租车。

    他在之前许下的一个小时期限之内回到了住处。

    卧室的房门还和离开时一样,是半掩着,隐约能看见贺丰荣依旧保持侧卧的身影。

    陆时川推门进去,走到床头一侧俯身用手背探了探贺丰荣的额头。

    温度比平常时候稍高。

    他眉心微微隆起,这才注意到贺丰荣头发有些散乱,脸颊似乎也浮了一层并不明显的血色。

    像是在发烧。

    陆时川正想把人喊醒,贺丰荣就抬手拍掉他的手,假作被吵醒的模样不满道:“你做什么?”

    “你感觉怎么样。”

    贺丰荣回来的时候车况更堵,原本不到十分钟的车程足足拖了一倍的时间才赶回来,他匆匆停了车上楼,堪堪换好衣服就听见陆时川开门的声音——

    现在他能控制着呼吸平缓就已经很吃力了,又怎么能自主调节身体本能反应。

    所幸换衣服这个运动只算是跟时间赛跑,并不剧烈,所以贺丰荣很快恢复自然。

    他有意转移话题,“不是让你回来不要吵醒我,你也太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吧。”

    陆时川眉间刻痕还没抚平,“你真的没事。”

    贺丰荣毫无睡意,干脆坐起身,闻言和陆时川对视一眼,轻笑一声,“这么关心我。”

    说完他转身下床,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异样,“既然醒了,我打算冲个凉。”然后对陆时川挑眉,“怎么,跟我一起?”

    见他真的不是身体不适,陆时川深深看他一眼,“去吧。”

    话落往门外走去。

    贺丰荣看着他关上房门,才走进浴室打开了淋浴喷头,在水声中给仲元打了个电话。

    “贺总?”

    贺丰荣面无表情道:“我给你发的照片看见了吗。”

    仲元说:“看见了。”他有些奇怪,“是明仁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家的千金,贺总什么时候和明仁有来往了?”

    “董事长千金,”贺丰荣重复一遍这个说辞,眼底暗沉,“很好。”

    不是亲朋好友,是董事长千金。

    仲元眼角一抽,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被骂了整整一周,对贺丰荣这种语气很有警觉,“贺总……”

    但贺丰荣只说:“我知道了。没什么事就挂了吧。”

    仲元尽管还没理清这一整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听到这句话他还是如蒙大赦,“是。”

    就在两人结束通话的时候,书房里陆时川正在查算原主的账单。

    从初中毕业起,原主每个月给自己留下的生活费从一百涨到三百,每年往家里打款的金额从两万涨到五万,八年间,累计打款总金额将近三十五万。

    这是一笔笔非常清晰的账目,这张卡陆时川之后也没再用过。

    他把它放进钱包,预备明天出门时顺路去打印流水,之后交给刘明峰以备不时之需。

    核对过款项,陆时川从书房走了出来。

    贺丰荣正坐在客厅里,听到动静,他出声说:“陆时川,我给你的一百万用完了吗?”他看向陆时川,态度比初见面时还冷淡一些,“你现在缺钱用吗。”

    陆时川回望过来,“一百万足够了。”

    那就不是因为缺钱另找金主。

    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理由让陆时川在休息的第二天一大早就去见一个公司董事长的千金。

    贺丰荣起身取了外套穿上,“我还有事,今晚不回来。”他眼神锋利,“陆时川,记住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话落头也不回的开门走了出去。

    但他没有关门。

    电梯门就对着门口。

    他就站在陆时川面前等电梯。

    陆时川看着他的侧脸,沉默片刻才说:“你怎么了。”

    贺丰荣表情很酷,而且不说话。

    直到“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他才转脸看了看陆时川,最后留下一句,“我不在的时间,你好好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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