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春没心情掰扯，随口绉了句，她捂着发热的额头，施唯嘉朗朗笑声时远时近。</p>
“喂,你怎么了？”</p>
耳边传来施唯嘉着急的呼唤，苏玉春闭上双眼。</p>
...........</p>
她只是因为高热暂时昏厥，清醒后知道被施唯嘉背着去看赤脚医生。</p>
躺在三条长板凳临时搭建起来的简陋小床，苏玉春无语的听着施唯嘉在瞎掰。</p>
“对对对...是我妹妹”</p>
“她真的可怜，在家里被继母毒打，受不了才跑来找我。”</p>
“那这诊费能不能便宜一点....看在我妹妹那么可怜的份子上。”</p>
苏玉春翻了个白眼，继续静悄悄的躺着。</p>
施唯嘉又向着弄堂的独脚老汉买了碗热汤圆，回来时苏玉春已经靠墙坐起。</p>
“吃碗热汤圆补充体力。”</p>
“多少钱。”</p>
“一块钱。”</p>
苏玉春搅动着糖水，淡淡的点头，刚才她还听见老汉吆喝一碗四毛钱。</p>
连赤脚医生都看了施唯嘉一眼，独脚老汉做的是街坊生意，只在弄堂里偷偷卖，七八年了没听过涨价的。</p>
苏玉春给了施唯嘉两块，当作是诊费和吃汤圆的钱。</p>
“老妹，想找个休息的地么，哥哥有办法。”</p>
“我没有介绍信。”</p>
没有介绍信住不了旅馆。</p>
施唯嘉拍着胸膛打保证，道有朋友在本地，只需要一块钱就能住一晚。</p>
要是不要钱，苏玉春还真不敢跟着去，为财就好说。</p>
她打了针浑身不得劲，确实想找个地方睡一觉。</p>
施唯嘉出去了一趟，回来就领着苏玉春拐进弄堂，指着一排小平房里的一间，熟门熟路的推开院门。</p>
“这是我兄弟家，除了东屋住不了，其他屋子随便睡。”</p>
苏玉春付了两块钱，道：“和你兄弟借点蜂窝煤，烧顿饭。”</p>
财不外露，她不敢给得太多，一面施唯嘉见财起意。</p>
假借去买，苏玉春出了门走到僻静角落，从空间里拿了白面和两颗大白菜，三个鸡蛋。</p>
她在村里吃的大多是过水面，擀好的面条煮开还要用冰凉的井水泡一泡，配上自家弄的卤子。</p>
如今在外，她更想吃南方的卤面。</p>
油烧热，倒入打散的鸡蛋炒开，放点酱油和水，烧开后下面条，直煮面条熟软。</p>
施唯嘉闻着味，忙殷勤在院子放了两把椅子，一人碰着一个大海碗呼噜噜的吃。</p>
“老妹，你这菜做得不赖。”</p>
苏玉春哼唧了声，继续吃面条，察觉一道游离不肯离去的视线，她瞪眼：</p>
“看什么看。”</p>
施唯嘉笑笑，又收回目光，把一大碗卤面吃得干干净净。</p>
苏玉楚吃饱身体有力气，随意寻一屋，用椅子顶着门口，这才去睡觉。</p>
一觉睡醒，外头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p>
她出了门，施唯嘉背对着房门正坐小板凳上画画。</p>
“画什么？”</p>
“醒了？”</p>
施唯嘉不动声色的把纸片塞到裤兜里，起身伸展懒腰。</p>
苏玉春应了声，准备出去找公共厕所，刚开门就和一男一女撞上。</p>
为首的男人先是一怔，随后爆喝：</p>
“在我家干什么！”</p>
苏玉春还没开口解释就被身后施唯嘉猛推了把。</p>
“赶紧走！”</p>
苏玉春拔腿就跑，余光扫见施唯嘉被抓住，还挨了几拳。</p>
她咬牙切齿，跺脚又往回跑，撞开男人，丢下几块钱就拉着施唯嘉狂奔。</p>
两人跑到火车站。</p>
施唯嘉断断续续的匀着气：</p>
“老妹，你真够意思，就冲你刚才回来救我，以后咱们就是真心朋友！”</p>
苏玉春狠狠白了施唯嘉一眼。</p>
“那地根本就不是你兄弟的家，你差点害死我！”</p>
施唯嘉又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挠挠头：</p>
“我打听好了，那一户去亲戚家喝喜酒，按理说应该明天才回来，这是意外情况。”</p>
他跟上疾步走的苏玉春：</p>
“你不是想去x安，就当是赔罪，我有办法送你去。”</p>
“.....”</p>
“老妹，别生气。”</p>
苏玉春推开施唯嘉，语气生硬：</p>
“你以为我会再信连名字都造假的人？”</p>
“我真的叫施唯嘉。”</p>
施唯嘉看着冷漠的苏玉春，情绪有些低落：</p>
“我来历也能说，就怕说了你不信。我三岁时阿妈就走了，就剩一个爸，上头还有个大几岁的哥哥。</p>
我阿爸当年高中没毕业就考上了大学，后来在税务局当差，被定为成右派，丢了差事后就去开茶馆。</p>
我从艺术中专毕业就下乡插队进了宣传部，负责画海报，谁知道一时糊涂写错了标语....我和村干部又有私仇，写错标语的事可大可小。</p>
我寻思不能白等着人来抓，趁黑离了村，那天在火车上看见同村的两个干事，一时着急才躲到了货车箱。”</p>
施唯嘉情绪低落，“你要不信，我也没辙。”</p>
好一会，苏玉春才低声问：“你刚才说的能坐火车，怎么坐。”</p>
“这次不骗你，也得用非常规手段。”施唯嘉小心翼翼的看着苏玉春的脸色，轻声说：“不然没办法。”</p>
苏玉春叹气点头。</p>
她被施唯嘉带着东拐西拐，专门往黑灯瞎火的小街巷走，深一脚浅一脚弄得裤管都是泥水，最后竟真的进了站内。</p>
隔着玻璃门还能看见她们刚才呆着的候车室。</p>
施唯嘉指了指面前的客车车厢，掏出一把指甲剪，将尾端插入门锁的三角锁孔，轻轻一动就拧开了门。</p>
“我送你到这。”</p>
“这光线这么亮，很容易被发现。”</p>
苏玉狐疑的看着亮晃晃的站台灯。</p>
“里头越亮，外面看着越费劲。”</p>
施唯嘉把苏玉春拉上了车子，在站台下深深的凝视着她。</p>
“你说，我们还会不会见面？”</p>
“最好不要，我可不想被人追赶。”</p>
苏玉春半是开玩笑的说道。</p>
施唯嘉退开几步，朝苏玉春扬扬手，转身潇洒离去，很快淹没在夜色中。</p>
苏玉春找了个地方坐下，察觉手腕上挂着的外套有异样，伸手捞出了五块钱和一张纸片，一支施唯嘉从不离身的‘英雄100’钢笔。</p>
她给施唯嘉的钱又被送了回来。</p>
纸片里是一张她的肖像画。</p>
苏玉春举起钢笔在灯下打量，笔身上‘施唯嘉’三字粹着淡雅的光芒。</p>
她朝漆黑一片的夜色望去。</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