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娟在那小院的门口站了许久。
小院门上挂着一把铜锁，锁都生了锈，应是许多年都不曾有人来过了。
婵娟翻院墙爬进小院，院中寂静，空无一人。
梧桐树的黄叶落了满地，说不出的萧瑟凄凉。
婵娟推开门进去，房中家具都已蒙上厚厚灰尘。
她站在房中，一点点环顾着她和绝影曾经住过的房间。
想起当年绝影对她说的那些话，婵娟眼眶都红了。
她将屋子从里到外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在小院停留了数日后，再次踏上了寻找绝影的路。
婵娟不知道要去何处找他，也不知要怎么才能找到他。
可她却只是不肯放弃，执拗地在她和绝影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挨个去寻。
她再度回到栎阳城那座小院时，正是上元灯节。
长街花灯绚烂，赏灯的百姓摩肩接踵，个个笑逐颜开。
婵娟回到那间漆黑的小院。
月光清冷，婵娟默默站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第一次遇见绝影，是在洛城郊外那间破庙里。
他冷着脸，毫不留情地揪着三公主的衣领，将三公主扔出去时。
婵娟对这个人，就再也没有了半点好感。
那个时候，若是有人跟她说，有一天她会喜欢绝影，她会为了绝影，傻子一样四处找他找了两年。
她可能会觉得对方是在诅咒她，十有八九会跟对方打起来。
谁能想到有一天，她还真为了绝影，成了个傻子。
当初婵娟在不夜都积玉山陵寝替公主守陵时，绝影在缘空寺思过了三年。
三年后，他们再见，是绝影奉公主之命，来陵寝中接她回宫。
他面无表情地告诉她，公主还活着，她可以回宫了。
她当时都傻了，一连问了他好多问题。
可他一句都懒得回答，只是神色冷淡地说：“你回去不就知道了。”
婵娟回去了，从公主那里知道了当年大火的真相，很是歉疚。
她好几次去找绝影，想要道歉，可是他完全不理她，甚至，有意避着她。
便是在宫里迎面见到，他也当她是空气，连个眼神，都不曾给她。
那时正赶上岱山秋猎在即，婵娟想，等这件大事完了，她要好好跟绝影谈一谈。
她不是闺阁中羞羞答答的小姐，她是边境长大的武将之女，她憋不住话，藏不住心思。
她误会了绝影，伤害了他，必须要道歉。
道完歉，她还想问问绝影，还愿不愿意娶她。
不愿意，就算了，愿意，她立刻就嫁。
可惜，绝影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婵娟找了绝影两年多，完全找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当初就连皇上派出的人，都没能找到绝影。
绝影若是不想让人找到，婵娟根本不可能见到他。
婵娟不想再找了。
既然他不想见她，不想让她找到，她就不找了。
上元灯节那个夜里，栎阳满城张灯结彩，人人欢天喜地。
婵娟一个人坐在只有月光树影的凄凉院子里，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哭完了，婵娟翻出小院，找了块石头，哐当几下就砸了那小院的门锁，从此在这里住了下来。
反正这间院子是绝影的，反正他也不会回来。
她现在就住在这里了。
他要是不满她抢了他的房子，有本事就亲自来找她，叫她搬走。
*
说是小院，其实也并不小，三进三出的院子，很是清雅安静。
婵娟一个人住在这里，很快就和街坊四邻熟了起来。
他们见婵娟是个孤身女子，未免对她多有照顾。
隔壁张婶家的儿子，是个大夫，在栎阳城有家药铺。
婵娟闲不住，就到药铺帮忙打杂。
这些事，以前她在隐医堂没少帮公主做，如今做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张大夫医术精湛，家里的药铺入了朝廷惠民药局的名单。
药铺为家境困难的患者减免药费，朝廷定期按人数拨给药铺银钱补助与赏赐。
都说树大招风，张大夫家的药铺得了朝廷赏赐，自然有那没得的人眼红。
那天药铺里来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大汉，其中一个一来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愣说张大夫一剂药把他给吃出问题了。
张大夫好声询问，对方却恶语相加，连推带搡，非要张大夫赔钱。
婵娟明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可他们对张大夫动起手来，婵娟实在没忍住，就冲过去了。
她功夫比以前精进了不少，两个大汉也都是花架子，没几下就被婵娟打趴下了。
于是婵娟又一次惹了麻烦。
傍晚她从药铺回家时，半路上被一伙持刀拿棍的人拦住了，领头的，就是那两个大汉。
婵娟以为自己这下死定了。
她硬着头皮对上那些人时，结果发现她竟然人品大爆发了？
挨谁谁倒，简直所向披靡。
婵娟眼看着那一地哭爹喊娘痛苦不堪的壮汉们，懵了好一会儿。
她自己的实力自己还是很清楚的。
对付一两个人没问题，可这十好几号人......
她蹲在一个受伤的壮汉身前仔细查看，发现有人用小石子当暗器，暗中帮了她。
婵娟的心顿时砰砰跳了起来。
她四下张望，却什么人都没有看到。
可她在这个栎阳城无亲无故，除了那个人，谁还可能会出手救她？
婵娟计上心来，突然夸张地“哎哟”一声，哆哆嗦嗦指着身前那壮汉说：“你，你暗箭伤人！”
她说完这句话，就捂着肚子晕倒在地。
壮汉一脸懵逼，傻了。
他他妈什么时候暗箭伤人了，他自己才是被人暗箭伤了好嘛。
他这个念头还没转完，就感觉身上某个部位好像被又毒又狠的蝎子咬了一口似的，下一刻，他就华丽丽的地晕了过去。
其余壮汉一见同伴又被暗算，立刻挣扎着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跑了。
婵娟闭着眼，屏住呼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有极轻微的脚步响起，来人缓缓在她身边蹲下来。
婵娟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应是在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
可惜他就这么看，是看不到的。
婵娟机智地侧躺着，两手还紧紧捂着肚子的位置。
除非他拿开她的手，否则，他根本看不到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