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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仪几乎已经不记得凤凰乡的一切, 只记得这一处宅邸的一些细节。
一整天,他像是探险一样,抓着容秋在宅邸中到处转。
一个卧房, 他就自己翻了半天, 翻出了几个圆溜溜的李子大小的木碗,很小巧,与之成套的还有一些小小的梧桐木雕。
“这些是什么?摆件吗?我爹娘喜欢买这么小的摆件?”容仪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 好奇地看来看去,“还是说这是凤凰的习俗?比如每年年关都要买一个小的梧桐摆件回来, 然后用这个寓意来保佑自己新的一年天天能睡到梧桐木……”
“这倒不是。凤凰一族,因为本身气运高的原因,几乎不会寻求任何东西保佑,也因此不会像凡人那样有太多反复的习俗和传统。不过倒是因为凤凰稀有,寿命也长,经常有失去伴侣的凤凰在无穷无尽的寿命和孤独中选择自杀,放弃涅槃……凤凰们只有一些在新年之际寻求一些成双成对的寓意, 买东西都要成双成对地买, 再去拜拜姻缘石。”
容秋坐在一边, 看着他翻箱倒柜, 容仪翻出一个,他就帮忙放好一个, 再轻轻擦一擦上面的灰尘。
“原来是这样吗……”容仪扁了扁嘴,“你好像比我更适合当凤凰,你知道的比我知道的多。”
“不过这些小东西, 倒也不是摆件。”容秋拿起来, 垂眼看了看, “这是你还是一只小小凤凰的时候, 你父母为你准备的窝和活动的爬架。”
“真的吗?”容仪抬起头,更加好奇了,他伸出手比划着大小,“我小时候这么小吗?虽然我知道,凤凰的幼态会保持很长时间才能长成大凤凰的样子,可是我也没有想到这么小。”
容秋接过他手中拿着的一个梧桐木小雕,若有所思:“看这小梧桐雕,长势与枝叶走向是仿照这个宅邸门前最大的那棵梧桐树做出来的,你看这里有个凹陷的树洞,你从前就喜欢藏在这里面睡觉,尾巴顺着洞穴的走向放起来,就成了左螺旋。”
容秋一边看,一边手腕轻轻转动,将这小梧桐树拿在手中反复打量,像是想起了从前听小龙所说“明行只喜欢左螺旋盘起来睡觉”相关的说法,也没忍住唇边的笑意:“看来找到症结了。不过,这也算不上什么症结,在我身边,你想怎么睡便怎么睡吧。”
容仪抬起头,望见容秋眼底暗紫色如流云涌动,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容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缘法眼。我能看见一切事物前因后果”
容仪更好奇了:“那还能看出什么?还有什么,可不可以跟我说一说?”
容仪凑过来。
他本来跪坐在地上翻东西,这时候也懒得站起来,他挪了挪,扒住他的膝盖,非常自然地把下巴搁在他的膝盖上。从上往下看,只能望见他一双好奇的眼睛,乌黑带着水光,还有那上挑的眼尾,映着天生的桃花色。
屋内寂静,凤凰乡带着梧桐木香的清风从窗棂轻轻吹拂入内,晃动桌上的灯火。房间里带着老旧的房屋特有的气味:一种淡而干净的木头香气。这种香气带着烟火气,是曾有人在这里住过的痕迹。
容秋停顿了一会,视线再度垂下来,替他慢慢地看着:“这小梧桐树,是你出生破壳那天——你母亲的姐姐送来的,这是他们一早准备好的贺礼。那一天吉星显现,梵天派神使传来消息,说你被天运选中,即是下一任的明行。”
“那一天你的母亲很高兴,因为你是她见过的毛色最正的凤凰,这代表你从今往后会有好运气,会拥有幸福的一生。她——”
容秋望见容仪很认真听着,于是也为他认真描述,像是讲故事一样,“她和你长得很像,在你之前,她是整个凤凰一族最美的凤凰,那一天她很高兴,你父亲却愁眉不展,他与你母亲秉烛夜谈,觉得有些难过,因为你是明行的话,就意味着你要在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梵天,他们商议着找办法让你多在凤凰乡留几年,等你记事之后,再把你送去梵天。”
容仪想了想:“可是我还是在那之前就被送上了梵天,他们为什么没有遵守承诺呢?”
容秋放下手中的小梧桐树,轻轻说:“到这里就看不见了。”
容仪“哦”了一声。
他又翻出了一套古旧的灯具,又交给他:“那你再看看这个。这个是不是我爹娘担心我怕黑,所以特意买来放在我床头的灯?”
容秋看了看:“不,这就是一盏普通的灯,你爹娘上界打赌输了之后送来的。”
……
容仪对这个家的过往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他拿来了各种各样的东西要容秋看,很羡慕他的缘法眼:“原来缘法眼这么厉害,可以看见这么多东西,师父以前没告诉我,他还修行了这么厉害的东西,早知道我既就找学一学了。”
容秋说:“我的缘法眼是天生的,孔雀大明王的缘法眼应当是修行得来,他会比我看得更远,也更全面。我前段时间翻阅卷宗,他应当拥有把一切事物的因果联系起来的能力。”
容仪似懂非懂,“哦”了一声,又低下头去翻那些老古董,他翻了一会儿,忽而停了下来,又往他的方向望了望。
“那你……看过我们两个吗?”容仪小声问。“算起来,你是第三十八个了,前面三十七个,都没有什么好结果。我们两个,可以成吗?”
“我看不见,小凤凰。”容秋很难得的,他眼底那股云淡风轻的笑意收敛了,变得若有所思起来,“我唯独无法看见自己身上的因果,这也是我一直找不到因果链破法的原因。所以我看不见我们两人之间的缘法。”
容秋轻轻将容仪拉起来,探了探他指尖的温度,随即恢复了笑意:“不过我想,既然我能够成为这第三十八个,大约和你,是有缘的吧。”
“以后你要是想玩,这双缘法眼我也可以换给你。不是多重要的事情。”容秋说,语气透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郑重,“这也是与你缔结姻缘后,我应该做到的。”
容仪想了想那个场景,吓得赶紧说:“我不要我不要,你的眼睛你自己留着,我有什么想知道的,问你就好了。”
“是吗?”容秋又若有所思起来,他点了点头,“都听你的。”
姜国,佛塔。
“等一等!你是什么人,佛塔未经允许,不能擅入!你想干什么!”
冬风中,黑衣鹤氅的少年人快步踏入佛塔中,手中握着一柄漆黑的利刃,他抬起手,冰霜般的剑势被一道青光挡住,神官青月手持青月剑,将他硬生生拦在原地。
抬起头,青月认出了面前的少年,他手里的青月剑没有退让半分,语气强硬:“执行人上神驾临,不知有何贵干?”
“那和尚在哪里?”兰刑目光冷厉,“叫他出来见我!他把明行藏在哪里去了?让他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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