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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隶无城内,随着城外叛军退兵,越来越多的守城士兵走下城头。</p>

    按照他们接受到的命令,征集一切御敌物资,向城头搬运。</p>

    大队的士兵成群结队的闯进民居,肆无忌惮的拉走青壮作为民夫,强拆了隶无城北城区的房屋,将一切可以当做御敌物资的东西搬上城头。</p>

    自从开战之后,就躲在县衙的葛平,此刻也终于察觉到隶无城的混乱。</p>

    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隶无城是否已经被叛军攻破。</p>

    协防营的情况他早已熟知,但最终却是选择视若无睹。其实根本原因,就是隶无城协防营的那些士兵,早已成为隶无城士绅和商贾默认的劳力营,但凡家里缺了帮手,那些协防营里的劳力就会是首选目标。</p>

    每年粮食收割的时候,甚至有士绅富户的狗腿子,大大咧咧将雇佣人干活的招募点直接放在协防营的对面。这在前任协防营校尉时期,就已经是默认的潜规则。</p>

    他无力去改变,也不敢去改变。毕竟自己想要升迁,想要发财,全靠着这帮士绅和商贾的配合。</p>

    只是葛平现在也有些后悔,后悔当夜在某位商贾的宴席上吃酒太多,以至于见到那位叛军的使者,一时间热血上头,直接就将人押下去砍了脑袋,还把头颅悬挂在隶无城的北城门。</p>

    等到第二日酒醒,一切已然成为定局,他葛平忠于朝廷的名声也已经传扬了出去。让他即使心中万般悔意,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p>

    现在隶无城破,看来是自己的死期将至。</p>

    葛平面如死灰,从县衙的后院走了出来。</p>

    他试了几次,不敢自杀。只能等那位叛军的将领过来,当面破口大骂对方,让对方暴怒之后,动手结束自己的生命,也好为他葛平留一个怒斥叛军头目的名声。这样一来,即使他死去,临淄的齐王和国相会也会看在他英勇殉国的份上,厚待他留在临淄的妻儿。</p>

    只是等他走出县衙,看到满大街抓人和抢夺物资的齐国士兵时,葛平却又是怒了起来。</p>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p>

    连续指着门口走过的士兵念叨了几声,起初还有士兵认出这位县令,收敛了一下。谁知道,这县令除了站在县衙门口破口大骂之外,根本没有其他举动。</p>

    如此一来,这些脱离束缚的士兵,也渐渐不把这位只会骂人的县令当一回事。该怎么抓人就怎么抓人,该怎么搬东西就怎么搬东西。</p>

    客气一点的,还对葛平喊声“县令大人”,不客气的则直接选择了无视,堂而皇之的从县衙门口走过,把葛平气得哇哇直叫,却又无可奈何。</p>

    直到这时,葛平也察觉出不对味来。如果说这些抢东西的士兵是兵败的乱兵,那他们抢了东西应该往南走,从南城门离开隶无城才对。</p>

    可这些士兵却是在抢了东西之后,大大咧咧的往北去。</p>

    如此一来,葛平算是猜到,这隶无城根本就没有被攻破。要么是那协防营校尉江泉在战斗中受重伤或者牺牲,无人管束这些协防营士兵,要么就是江泉故意为之,让这些士兵过来抢人抢物资的。</p>

    不论是什么结果,葛平都打算上隶无城城头走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p>

    沿途依旧喝骂着那些肆意妄为的士兵,葛平提着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剑,朝着隶无城北面的城墙走了过来。</p>

    只是当他到了隶无城北城区的时候,差点没被北城区的惨况给吓晕过去。</p>

    整个北城区,靠近城墙根的那一片居民区,所有的房屋几乎都已经被摧毁。数百民夫在士兵的监督下,不断往城门洞堆积着各种建筑材料。那些完好的石块和木梁,则会顺着梯道搬运上城头。更远处,还有士兵围着几乎大户人家,准备动手拆人家的房子。</p>

    葛平刚想走过去阻拦,就听到那些士兵大声叫嚷,说他们是奉了军令行事,叫那些房子的主人莫要阻拦,否则就会将他们军法从事。</p>

    听到这里,葛平哪里还不晓得,这些士兵的行为,就是协防营校尉江泉许可的。</p>

    他舍弃了和那些士兵辩驳的想法,直接提着长剑,怒气冲冲地往城头的方向走去。</p>

    只是沿途遇见人的时候,就会听到有士兵惊呼,连县令都拿着武器过来帮忙守城,让葛平脸上有些难掩的尴尬。</p>

    “葛县令,真的是你。”</p>

    “刚刚我听下边的士兵禀报说,你想要过来帮忙守城,我还觉得有些不信,没想到你这是真的来了。”</p>

    葛平刚踏上城头,就遇到正在和几个士兵商量事情的协防营校尉江泉。</p>

    这斥责江泉纵兵为祸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江泉就已经大笑着抢先说话,把他想要骂江泉的一席话,全都给堵在喉咙里。</p>

    江泉拉着葛平来到城垛口,指着城下的满地尸首笑着说道:“叛军第一波攻击已经被我们打退,至少今天之内,是可以高枕无忧了。”</p>

    葛平上本身微倾,看着那城下满地焦黑,以及叛军来不及收走的尸首,不由有些出神。这是他为官多年来,第一次见到战场。看到城下尸横遍野的场面,心里受到了不小的冲击。</p>

    城墙上还有被投石机砸出来的坑洞,城垛上还染有不知是哪一方士兵的鲜血。看着城墙边上,正在包扎着伤口的协防营士兵,原本许多想要对江泉说的话,都压在喉咙里吐不出来。</p>

    “葛县令,你看到了吗?”看着葛平沉默不语,江泉指着城外黑熊军的军营说道:“那里还有两万叛军,今日之所以能胜,全因为他们准备不充分。攻城的云梯几乎被我们烧毁,所以才草草收兵。”</p>

    “只是明日……”</p>

    明日怎么样,江泉没说,可葛平却已经能从远处那庞大的黑熊军军营得到答案。</p>

    他忽然意识到,江泉和他麾下的协防营,已经成了他守住隶无城的唯一倚靠。虽然求援的紧急公文已经送出去好几天,但谁又能晓得,临淄那边的援军,还要多久才能到达隶无城。</p>

    想到这里,葛平扔了手中的长剑,对着江泉抱拳道:“隶无城满城百姓,包括葛某的生死存亡,就有赖江校尉以及协防营的诸位兄弟了。”</p>

    看着葛平变了脸色,扔了长剑,还郑重其事的向自己行礼。江泉心里的不痛快也去了一大半。</p>

    “好说,好说。江某一定与这隶无城共存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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