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汉子,头顶偏髻,容貌粗犷,身材壮硕,衣着素黑短衣。还好胸前绣了些彩色鸟儿,才使人知道,他并不是寻常山民鄙夫。
他端端正正地舞起刀法来。
只见他开合错落,劈扎撩砍,将一柄大刀舞得虎虎生威,沉稳有力。而他背上那串海巴也被他晃得哗啦作响,给这直率勇猛的汉子凭添了一丝生动与趣味。
待他收势,边上人众便呼喝起来。这汉子一抹额头汗迹,兴奋道:“老丈,如何?”
太子凌沉思不语。三个少年都没接触过刀法,萧默约略觉查:这人似乎不会功法,能舞动厚重大刀,只能说明他力大。
汉子不见回复,诧异道:“老丈,唬到你了么?”
“啊?啊!不错,好看!”太子凌走神了。他从刀法里,断续见到了八卦刀的影子,这不该是南蛮该流传的刀法。
“怎么样?是否配得上您家女娃?”汉子直通通的表白追问。
“额,好汉,你是做啥的?”太子凌想把话头岔过去。这汉子过分直爽,自己太委婉怕他听不明白,太直接又怕伤了这个纯朴的人。
“嘿。平时渔猎,战时领兵!”汉子颇得意道。
“哦?带队冲锋的将军,失敬失敬。难怪如此威猛!”
汉子得了赞扬,脸上顿现得意神色,嘴上却谦虚着:“老丈,谬赞啦。”
边上有人吹捧道:“老丈,他是我们房长。若是有了战事,诸般谋划部署,全指望他呢!”
“哦!”太子凌重视起来。没看出来,这么个粗犷的人,还会谋略。
“你会御敌之策?”
“哎!小时候常猎猛虎豹子,待大了打两次仗,觉得个中道理,并无不同。”汉子见到太子凌攀谈,心里便热闹起来。他竟觉得,这门亲事有点指望。
太子凌暗喜,缺什么,来什么。他脑筋一转,便来了坏主意。
“好汉,事有不巧,两个丫头都订婚了,新郎便是这个少年。”
“啊?!这便可惜了。”汉子倒是个有身份的人物。知道期待渺茫,便收起了寄望。心里刚泛起的一团炽热,被太子凌一句话扑灭得一干二净。
“不过,你有机会!”
“什么机会!?”汉子性格太直,丝毫没觉察到太子凌的诱引设伏。
“老头!你要干什么?耍什么怪?”永安郡主觉得话头不对。
“闭嘴,听话。我还能害了你么?”太子凌一语双关,既安稳了永安郡主,又让汉子觉得,大概老丈是相中自己了。
“看这少年没?他肯诚心照顾我,背负我,我才答应把丫头许配给他!而他部族有个规矩,谁能胜他,他便为胜者奴仆。”
“所以,你若能胜他,这两个丫头,自然也是你的。”
萧默静静听到这时,终于明白太子凌打了什么主意。这汉子不通功法,自己便是闭着眼睛,也稳赢了他。
“就这?”这汉子也品出了滋味,似乎这老头没安排好主意。
“我若输了,可有计较?”
太子凌暗笑:到底不傻。
“好汉,你按他的族规比试,若是输了,你自然是他的仆人啦!”
“成!三局两胜。”汉子自忖身怀绝技,便慷慨应战。
萧默厚道,不忍诓他,说:“好汉,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看,算了吧。何况,我不擅武,这般比试,总是,哎呦!”
太子凌在他肩上狠狠掐了一把。
汉子也知礼教,并非色迷心智之人。听萧默如此说,张口批评道:“你不擅武,还带着美眷乱逛。罢了,你快回吧,再往深处去,世道便更乱了。你真未必能保她俩周全。万一生了意外,也真是可惜了!”
“没,我,我的意思是,我虽不济,打你绰绰有余!”
萧默被太子凌掐住了肉,疼痛难忍,只得依他心思,满嘴胡说八道。
汉子闻言,腾的脸色酱紫,嘶声道:“小哥!出门在外,你莫把话说得这般难听!”
汉子声音刚落,边上人众,多半抽出了刀,对着萧默虎视眈眈。
萧默肩上疼痛,心里憋屈,讷讷道:“多说无益,你说打不打吧。谁输了,便给对方做仆人。”
“打!三局两胜,孙儿不敢打!第一阵比刀,你准备吧!”汉子愤恨道。
“等等!”一声清爽的呼喝传来。众人闻到声音,慌忙让开道路,一个常服女子现了出来。
萧默寻声看去,这女子,头顶红缨帽,身着靛蓝衣裳,布料上满是白色花纹图案,将女子衬托得朴素而静美。
再看她脸庞,神情微嗔,却又沉稳端正。面上不施粉黛,肤色健康红润。美中不足,皮肤略显粗糙,大概经常在外奔走忙碌。
“廖仲,来了客人,你别胡闹冒犯,快给人家道歉!”女子语气决然,不容置疑。
围观众人赶忙悄悄的收刀入鞘。
“是他要比,还骂我!”廖仲有点火大,今日不战,回头便没脸面率领部众。
女子端视萧默四人,诚恳道:“别比了!客人只是说了实话,并不是轻慢你。”
萧默被看得不好意思,趁着太子凌不备,赶忙说:“是呵!还是别比了。”
哪知,他的话,廖仲听到耳中,全是挖苦与嘲讽。
“小子,你快准备,我等着你呢!”廖仲气得太甚,反生沉稳。
女子不料廖仲一意孤行,诘问道:“我的话,你不听么?”
廖仲气晕了头,顶撞道:“从前百般追求你,你总不应允。今个见我有了喜欢,你便阻碍么?”
围观人众,暗叫不好,便有人呵斥道:“廖哥,你快闭嘴,疯了么?”
廖仲惊醒,知道自己失言,脸上一阵白赤,不敢直视,便偷偷瞥视女子。
女子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死死盯着廖仲。
廖仲被盯得慌了,兀自强硬,辩解道:“他看不起我!今个必须比!”
女子本不开口,等着给他求饶机会,待见他仍旧蛮憨,便失望道:“依你!比试过后,滚出此部落,另谋高就吧!”
忤逆酋长,本是死罪。女子饶他性命,只是把他逐出本部,并不禁他加入联盟的其他部落,已经是莫大恩情了。
廖仲闻言,心如死寂。万万没想到,无聊和老头扯两句闲话,竟然生出惊天变化。心中憋闷,便向萧默怒斥道:“放下老丈,动手吧!小心打死你!”
萧默也不料给廖仲生出这般麻烦,回头看看,太子凌却不以为然。他自觉歉意,便说:“你进招吧。让你三招,即便碰到我,都算你赢。”
廖仲暴跳,猛虎般扑了上来。他被气得头昏脑胀,更顾不上萧默背上有人,挥刀便砍。
“一招,两招,三招,四招,五招。”
萧默数到此刻,闪身跳远了些,说:“别比了,算是没有胜负好了。”
太子凌笑道:“好汉!你别谦让,动点真格的!”
萧默气闷,但没等他言语,廖仲又冲了上来。
“当!”萧默无可奈何,一招扣住廖仲手腕,猛地用力,大刀落地,却将廖仲推了出去。
“噔噔噔。”廖仲接连倒退,直撞到围观的人的身上,才不至于跌倒。
萧默知道伤了他的面子,再也没法回转,便不说话,矗立原地,等廖仲开口。
廖仲受了打击,立即知道,这小子扮猪吃老虎,他定然是个有功法的。然而他已经没了退路,反而豁出去了。
“弓箭呢!!”廖仲大喝。
边上两个家人慌忙跑回家去。一会儿功夫,给他抬上来千石巨弓。
“第二局,我们比准头。”
家人跪地呈上箭袋,廖仲屏气凝神,手上接二连三,拔箭开弓,仰天疾射。
“嗖嗖嗖”,“哒哒哒”。十箭连发,一箭快似一箭。最奇的是,后面的一箭,总要射到前一枝的箭镞上。
“哇!”众人连胜喝彩。廖仲的箭术,放在联盟里,数一数二。
萧默待箭落了地,知道不至于伤人,开口说:“廖哥是么?第二场我输了!哎呀,别掐!不是,你若是比箭,我便输了。可你说比准头,我却未必会输!”
廖仲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确失言了。部落里都是比弓箭,没有旁的。可真若萧默换做其他,真的未必不是准头。
廖仲未知结果,便觉得还有希望,喃喃道:“你便用你的手段,赢了也算赢。”
萧默怀里掏出飞蝗石,只有七块,刚想弯腰寻觅,两个少女纷纷把飞蝗石,碎银放到他的手上。
风铃儿满眼期许,永安郡主却说:“别酸臭啦,小心把老婆输了!”
萧默莞尔一笑,手段便接连挥了出去。
嗖嗖嗖,哒哒哒哒哒。
也是一口气打出十枚飞蝗石,效果便如二踢脚一般,一个打一个的顶上去。
然而,更不同的是,后面打出的,总要打到前面两个,有时候竟一石打三个。
众人抬头观望。萧默抛得颇高,隐约见不到石头踪迹。然而,只听声音,便如鞭炮鸣响,锣鼓韵律。噼里啪啦,一阵清脆过后,十枚飞蝗石不偏不倚,径直落在萧默面前。
为了练这漫天花雨手法,没出来前,萧默手里从来不会离开物件,每当没人,他便埋头苦练,终于有了这般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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