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快了，快了啊……”
她把纯白的小裙子穿成了五颜六色，捏着画笔，对着画板，缺着两颗大门牙冲他一遍一遍道……
“……我不着急，你慢慢画。”
宋言坐在长凳上，这是他第一次给人做画模，作画人是个小女孩儿，在他眼里跟个小萝卜丁似的，可一字一句，一举一动又那么像模像样……让人没办法不认真对待。
“小哥哥，我是说……你要快乐一点！”
“……”
“快乐，快了……哈哈哈，一样哦……咯咯咯咯……”
她兀自琢磨着，而后仰头笑了起来，她头上顶着的丸子头早已凌乱半散，像个小疯子……可她有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很是好看。
她笑罢，又紧紧盯着他看了会儿，而后环着胸兀自继续道，
“小哥哥，你长得这么漂亮，眼睛布灵布灵的，要是能笑笑就更好了，你看你的眉毛都挤到一块儿了。”
“……”
“唔……你是不是在医院里待的太久了所以不开心啊？”
他回到母亲的母国三个月，那个声称是他父亲的人，那个声称要他认祖归宗的家族，一次面也没露过，他在医院里，每一天像流水淌过，平平无奇，顺其自然……
从没有人问过他开不开心。
小疯子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他轻轻点头，倒也不指望这她能给自己什么安慰，不过就是……有人问，他应一声。
“小哥哥，其实医院也不是个不好的地方。”
“……为什么？”
宋言那年十二岁，而她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小孩子应该都是很怕医院很讨厌医院的才对。
小疯子摸了摸自个儿的下巴，抱着自己的画板，道，
“医院虽然有很刺鼻的味道，虽然有很多生病的人，但这里是希望啊！”
……希望？
宋言患有先心病，从出生至今，医院几乎成了他的家，他从未想过这里是希望……
“小哥哥，你看，人生病了都会来医院，因为来医院就有可能健康呀，而且医院每天都会有小宝宝出生，我们不也是在医院出生的嘛，马上，我的妹妹也要在医院出生了！”
“……”
她咧着大大的嘴角放肆的冲他笑着，毫不介意她缺漏了两颗门牙，
“小哥哥，不管你生了什么病，只要好好听医生的话，就一定会健康的，然后长命百岁！”
宋言望着她。
黑头发黑眼睛，和他一样。
但是，她的衣服早已被颜料染的不像样，头发散着，一张小嘴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是个小疯子……一个快乐的小疯子。
她说的每个字，就像用刻刀刻进了她心里，竟钻的他心口又酸又疼，疼到想哭。
原来，他是那么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告诉他，他也可以健康，长寿，有希望。
“小哥哥啊，你笑一笑，我保证可以把你画的天上有地上无！”
她自信的昂起脑袋瓜子，拍胸脯保证。
宋言被她逗乐，微微仰头，把眼里涌出的水汽散掉……
“欸！这就对了嘛！小哥哥，你要多笑笑呀！”
这个快乐的小疯子眼里有星星。
她一手拿颜料板，一手拿画笔，抬眼是娇俏，落笔是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