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怀瑾的心头微紧了几分。
但是,很快他便放缓了心态,他看向裴怀安,声音清冷没有起伏,依照你的意思,我本该是足月,只是为了粉饰太平才谎称早产吗?
裴怀安斩钉截铁地点头,就是这样!错不了!
裴怀瑾惨然一笑,我若是足月生下,身子如何会这般孱弱?如何会从小到大都离不开药罐子?
裴怀安一怔。
不待他说出其他,裴怀瑾又继续道:更何况,每月父亲都会请人来给姨娘请平安脉,若我的月份不对,难道大夫会诊不出来?当时姨娘初到京城,初入裴府,毫无根基,如何能收买得动父亲请的信得过的大夫?
裴怀安又说不上话了,整个人都被噎住了,噎得死死的。
裴舜天看着裴怀安的眼神更添嫌恶,他再次怒声大喝,你给我闭嘴!事到临头了你还敢乱泼脏水!来人,直接给他打三十大板!生死由天!
裴怀安的脸色骤然一变,他还想再开口大喊,但是下人们已经十分有眼色地飞快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让他呜呜呜地发不出半点声响。
他绝望地不停挣扎,口中呜呜不停,望着裴舜天的眼神中满是哀求。
但是,裴舜天看他的眼神只有满腔的厌恶和仇恨,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若非舒氏已经死了,裴舜天定然要对舒氏好生盘问,那个奸夫究竟是谁。
盘问出来之后,定要把那奸夫也一抓来,一并打,先打个半死,然后再把奸夫扭送衙门,把舒氏休出门!
现在想想,舒氏竟然已经死了,可真是白白可惜了她!
就在裴怀安要被押下去的时候,裴忆卿却是不急不缓地开口,慢着。
裴舜天神情一顿,脸上依旧是未退的怒意,连带着对裴忆卿都添了些不耐烦,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裴忆卿淡淡一笑,对于这等满口胡言,肆意污蔑抹黑裴家声誉之人,自然是该像父亲方才所言那般严惩。
然而,今日却是大哥和大嫂大喜的日子,这等血腥之事自然应该避讳。父亲就算心中再怒,不妨也先压一压,待过了今日,父亲再好生处置如何?
裴忆卿的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裴舜天脸上怒意稍稍收敛,略一思量,便也觉得的确在理。
方才他就是太气了,一时之间乱了方寸。
现在,裴怀瑾是他唯一的儿子,天大地大,也没有裴怀瑾的婚事大。
为了避免冲撞,裴舜天便改了口,先把他押回去好生看着,待过后我再好生处置。
裴舜天方才才燃起的希望骤然熄灭,他再次用力地挣扎起来,拼命地想要挣开下人的牵制与束缚。
然而,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是无用,他就这么被拖了下去,彻底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裴忆卿垂下眼。裴怀安的死活她根本不在乎,方才她所说的是其一,而另外一点就是,裴怀安还不能死,她还要从他的嘴里问出究竟是谁给他说的那些。
众人看着这一幕,心里都是各怀心思,他们都万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生这么不可思议的反转。
那裴怀安一副气势汹汹要揭穿真相的模样,没想到最后反而落得一个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下场,真是,活该啊。
只是没想到,裴家还真有这种秘辛之事,今天参加的这一场婚礼,可真是值了,平白就看了一场好戏。
大家最多不过是唏嘘感慨,而孙启然却是神情僵硬,面色难看。
他目光幽幽地望着裴怀瑾,眼中难掩阴郁。
他原本以为,自己今天能看到裴怀瑾身败名裂的下场,但是没想到,最后事情竟然发生了这般难以置信的逆转。
他心头像是憋了一团火,无论怎样都得不到纾解。
他承认,自己就是嫉妒,就是怀恨在心。明明,陆葭伊原本是要嫁给他的,可是最后,却嫁给了这个病秧子。
哪怕,那是皇上赐的婚,他也不甘心。
而且,皇上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赐婚?这件事若说是没有裴家,没有那位神女的手笔,打死他也不信!
他恼恨,他不甘,他只盼着这一场婚礼能无疾而终,更盼着裴怀瑾能彻底身败名裂,成为那个被重打三十大板,最后被扔出家门的那一个!
所以,方才看到发生了这样的大乱子,他才会那般暗中起哄,带动大家把这件事闹大。
但是没想到,最后反倒没有证明什么,反而还成全了他,让他成为了众人口中那个被受委屈,忍辱负重的那一个!
孙启然气得脸都涨红了。
而裴怀瑾,却是冷不丁朝他的方向看来,目光定定地与他对上,神情平静,但却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和警告意味,孙启然觉得自己那一瞬竟然被他的眼神震慑住了。
孙启然心头怒火更甚,他袖中的拳头狠狠拽进,旋即愤怒地转头,离开了这里。
裴怀瑾淡淡收回目光。
这样的人,根本就配不上葭伊。幸亏,最后自己及时挽回,没有让自己彻底后悔。
因为这个插曲,之前定好的吉时早就过了,但是,礼倌和红娘都是经验丰富的,就算吉时过了,也可以顺势再换一个吉时,只不过是嘴巴两张皮,多说些喜庆话圆一圆罢了。
裴舜天现在对裴怀瑾更加紧张,更觉得对不起他,是以当下自然是不敢耽搁,连忙张罗着继续行礼。
而同样也被裴怀安指责不是裴舜天血脉的裴忆卿,已经没人要滴血验了。
毕竟,裴怀安本身就不是裴舜天的血脉,他说出的话已经证明了是假的,其余的话自然也不足为信。
裴舜天也完全把这一茬忘了,只顾得上张罗着让这对新人继续拜堂,心里还寻思着,待会儿可得让儿子好好安抚安抚新媳妇,可不能让她心里生了嫌隙,最后影响了自家跟陆家的良好姻亲。
一切又继续进行着,拜堂之礼很快行完,新郎新娘往洞房去了。
众位宾客,也都强压着还想要继续八卦的念头,转而谈论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喜庆话题,大家心照不宣地把这件事揭了过去。
这会儿莫如深自然也不方便再出现了,裴忆卿也不能这么直接走了,很多人都有些巴结地往她面前凑,裴忆卿不能都硬邦邦地拒绝了,但最后她应付得有些烦了,便索性往后院去,打算去洞房看看。
裴忆卿进了后院,耳边的吵闹才终于安静了。
她手心都冒了冷汗,直到这时,她才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方才的事,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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