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裴忆卿失眠了。
她原本答应步归尘,不过是虚以委蛇,从离开皇宫的那一刻开始,她心里就已经盘算了无数种逃跑的可能。
但是现在,步归尘的那一番话,彻底打乱了她的心绪。
步归尘是一个说到作到的人,他方才的语气和神态都显示,他并没有在开玩笑。
对他们来说,杀戮不过寻常,他们本就是来复仇,本就是来制造杀戮的。
自己若是不配合,他们不过就是重新回归杀戮罢了。
裴忆卿并非真的有多么心怀天下,她只是太害怕战争了。
对于一个小小风寒都能要一个人的命的古代,大规模的战争和杀戮简直触目惊心,叫人胆寒。
她就算逃了,也逃不过这四方大陆,也要在这里生活,到时候战火绵延,自己说不定连性命都保不住。
她逃跑是为了自由,是为了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若自己逃跑了之后非但得不到那样的生活,反而会让事情发展更加糟糕,那她再逃,又还有什么意义?
裴忆卿一个晚上辗转反侧。
她一直觉得裴家的家族名声是她身上唯一的枷锁,被裴家赶出家门之后,她就是独立自由的个体,做什么的时候不需要背负太多的负担,只需随性而为便可。
但没想到,现在压在自己身上的枷锁,却比裴家的要重得多。
第二天,裴忆卿起来的时候,眼底一片青黑。
但是,她的神智却格外的清晰,她已经想好了。
那个位置,那么多人都趋之若鹜,争夺不休,现在,既然这么极力地把自己推上去,自己就坐着便是。
走一步,算一步。
裴忆卿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对杜问奴热切道:开始练功吧。
杜问奴见她明明眼底青黑,但眼神却是亮得吓人,整个人的精神也出奇的好,不觉心里暗自犯嘀咕。
杜问奴一开始还以为裴忆卿是在打什么主意,但是之后却发现,裴忆卿果真是一心都扑在了修习上,心无旁骛。
她需要在温泉池里一泡就是一整天,别以为泡温泉是件轻松的事。
在修习内功之时,周身被温泉萦绕,虽能活络通脉,但其水压也会形成反冲,需要她调动内力相克,如此才能助其内力提升。
若她无法冲破,那在温泉池里泡着便会是一种酷刑,会叫她浑身刺痛,胀麻难受。
一开始裴忆卿半点进展都没有,杜问奴觉得自己又看到了当初教她的经历。
但裴忆卿却是下定了决心,咬牙不肯放松,即便是再难捱也半点不肯放松。
后来,不知是这里的泉水当真别有功效,还是裴忆卿终于琢磨出了门道,慢慢开窍了,她终于有了进展。
而她迈出了第一步之后,之后便没了太多阻碍,进步神速,学得颇快,有种一点就通的通透。
裴忆卿现在已经能灵活操控和驾驭自己体内流窜的真气,甚至出掌时还有了些狠绝的杀伤力。
她对此颇为满意,但是,这些对杜问奴而言,却只是小儿科,她的这点进步,根本不值一提。
裴忆卿对此十分不满,但她是师父,她是老大,自己也根本没有反驳的权利。
唯一用来反驳的,就只有她的实力,但显然,现在她还并没有具备那样的实力。
练了一段时间的内功,杜问奴开始分一半时间教她剑法。
而她所用之剑,便是上回那把扶摇剑。
裴忆卿跟莫如深学过一段时间的剑法,有了些基础。
也许是内功心法的学习有了进步,裴忆卿觉得自己练起剑来,也比以前更加流畅,以前顶多算是花拳绣腿,只能对付几个功夫一般的人。
现在,一剑挥舞出去,甚至有了一种剑气逼人的凌厉之感。
一开始杜问奴几乎全天都在教她心法和剑法,但最近几天,她便明显忙碌了起来。
即便是在督促她练习的时候,时常有人来找她,她便会把裴忆卿撇下,一撇就是一整天,只会派个人看着她。
裴忆卿也意识到了她们在筹备什么,定安王,怕是快入京了,那一场大战,近在咫尺。
裴忆卿想到那些事,便有些心神不宁。
他们要在众人面前做戏,让她漂漂亮亮地杀了定安王,再带动舆论,将她捧上神坛。
裴忆卿默然。
她的实力她知道,若说是随便杀几个小兵还可以,但定安王,她怕是连接近他都做不到。
而且,若只是寻寻常常地把一个人杀了,顶多不过是立下功劳,根本不足以让百姓奉她为神女。
所以,为了让她的身份得到认可,显示出她神乎其神的本事,要么她真的能呼风唤雨,要么,只能反其道而行之——把定安王妖魔化。
让定安王变成啖人肉喝人血的杀人狂魔,当他变成了谁都杀不了,让人闻风丧胆的恶魔,裴忆卿再把他杀了,她再被捧上神坛,奉为神女就顺理成章多了。
她从杜问奴那里问出了更多的内情,他们会被定安王用药,用了那药之后,定安王便会面目溃烂,浑身鳞片,神智癫狂,形同恶魔。
不仅如此,与之增长的,还有他的武力值。
那样的人,他们称为鳞兽人,当初便是因为误食了山中毒草而致。
鳞兽人的武力值非同寻常,若不能成功将他射杀,便极有可能弄巧成拙。
杜问奴并不掩饰她对裴忆卿的失望,若裴忆卿能争气一点,能御天雷,驭百兽,如何还需要他们费尽心机苦心谋划为她正名?
是以,裴忆卿对这件事的困难和危险程度知道得一清二楚,也明白其中的冒险。
正是因为知道其中的冒险,裴忆卿这些天才格外心神不宁。
她必须得想些办法,把这件事的风险降到最低。
究竟有什么方法,既可以把他漂漂亮亮地除掉,又能让自己风头毕露?
裴忆卿绞尽脑汁,苦思冥想。
忽的,她脑中灵光乍现,一个想法蓦地跃入了脑中。
有了!
但那个法子,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但老天爷也许也会帮他们呢?
裴忆卿原想找杜问奴,但想了想她会采纳自己的建议的可能,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而是对守在自己身旁的人道:我要见步归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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