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裴忆卿在书院听到了满耳朵的闲话。
先是姜嘉禾出门为长公主买点心时忽的遭遇群蜂追逐,整张脸被扎成了一个大猪头,当时街上分外热闹,围观者甚多。
而后又是陆清雪两姐妹一道出门,却路遇惊马事故,两人都被从马车上甩了下来,刚好马车在过桥,两人就这么被甩进了护城河里。
巧的是,那一节护城河刚好是最脏最臭的一段,两人在污水里扑腾了好一通,喝了满肚子的脏水臭水,才终于被人捞出来。
岸边更有不少人在围观,两人湿身的场面也都被人看了去。
又过了几天,裴忆卿在书院门口亲眼见到叶琉璃家的马忽然疯狂拉稀,当时叶琉璃刚好走在旁边,不偏不倚,被喷了一头一脸,那等形态,十分壮观。
再过了几天,舒兰心也出了事,她更惨,在上骑射课的时候,忽然肚子翻滚,她还没来得及从马背上下来就一泻千里,那马似是被熏到了,当即发狂,一个扬蹄,就把人给甩了下来。
也幸亏那马儿把人甩晕了,不然她定然也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裴忆卿或亲耳听到,或亲眼见到她们的惨状,不得不说,自己心口的那股子郁气好歹疏散了几分。
可是,再一想到这些都是莫如深所做,便不由自主想到那日之事。
一想到那日之事,便忍不住心绪繁杂,难以理清。
总之,那叫一个剪不断,理还乱。
因为这事,裴忆卿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去钺王府,而莫如深也没有再来。
可是他人没来,东西却是每天不断地往她这里送,他也不送别的,只送一样:美食。
每日晨起,桌上要么放着一笼刚出锅的热腾腾的小笼包,要么是一碗香气四溢的碎肉粥,再要么,便是蒸饺、馄饨、包子。
裴忆卿一开始还不肯吃,直接就赏给了十一。
十一乐滋滋地捧着在马车上吃得香喷喷的,裴忆卿的口水十分不矜持地流了下来。
之后,她便勉为其难地开始吃了起来,反正东西都送来了,自己不吃白不吃!
有了这个开头之后,午餐、晚餐便接踵而来。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这个道理裴忆卿并不是不知道,可是那些饭食的丰盛劲儿,叫裴忆卿即便想要拒绝,自己的味蕾也叫嚣着不肯答应。
裴忆卿索性便破罐子破摔,爱咋咋地吧,他送她就吃,这会儿吃进肚子里去了,以后难道还能再吐出来不成?
这段时间血忧也一直伏低做小,小心伺候,简直把裴忆卿当成了一尊菩萨供着。
直到现在看到裴忆卿稍微展颜,她这才暗暗松了好大一口气。
血忧觑着裴忆卿心情不错的时候,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奴婢听说小世子似是常念叨着您,心情都有些不开怀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血忧只冒出这么一句话,便幽幽地飘走了,裴忆卿心里却是禁不住微微咯噔。
仔细算起来,小南应该很久都没见到她了。女装时候不算,毕竟他也根本没认出自己来。
裴忆卿想着他之前嚷着要学验尸的事,不知道现在他是否还依旧坚定着这个想法。
当天,裴忆卿从书院回来,便换上男装去了钺王府。
她刚走到钺王府门口,便见到了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在王府外溜达,似是在寻摸着要怎样悄悄地溜进去。
裴忆卿起先还没怎么在意,可待她走近了,那人转过了头来,她微愣了片刻,那人霎时便跟个炮弹似的直直地朝自己的方向冲来。
阿裴!
陆君年的速度,真的堪称炮弹,裴忆卿根本来不及躲避,他整个人便冲到了自己跟前,伸手,一把就框住了她的肩,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带,裴忆卿觉得自己几乎要被他勒断气了。
裴忆卿用力推了两把,才把人推开了。
因为方才的失态,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红,但他依旧是一脸憨笑,嘴角几乎要咧到了耳后根上。
他忍不住又伸手,在裴忆卿的肩头上捶了两下,语气又是抱怨又是委屈,阿裴,你这段时间到哪儿去了?我可担心死你了!
裴忆卿被他的熊掌捶得往后连退了两步,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叽里咕噜地又开始说个不停。
上次钺王出事,王府被封,我想进去找你可根本进不去。后来钺王没事了,我天天都来找你,可钺王府的人真真是可恨,连门都不让我进!
我向他们打听你的消息,他们也都跟锯嘴葫芦似的,真是气死我了。我硬闯,都被他们扔出来了。我堵了钺王好几次,他都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还说什么以后都不要再来找你,真是气死我了!
阿裴,你这段时间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钺王拘着你?阿裴,你不要跟着他了,下次他若是再出事连累了你怎么办?我让我爹给你安排到刑部去吧!就凭你的本事,一定没问题的!
裴忆卿听了他这些话,一时怔住。
她没想到陆君年竟然这般关心自己,会在那件事发生的时候第一个想到自己,而且能这样坚持每天都来钺王府堵人。
可这件事,莫如深却从没跟她说过。
而她自己,在出事时也没想到陆君年会为自己担心,更没想过要给他送个口信。
对陆君年,她心里不觉升起一阵感动,对自己平白生出了愧疚来。
她面上露出了一抹真心实意的笑,我没事,只是那段时间刚巧不在罢了。
陆君年见她言笑晏晏,原本焦躁愤怒的心情瞬间便被抚平了。
君年,谢谢你一直这么关心我。以后若是再出事,我定记得给你传口信。
裴忆卿说得很认真,于她而言,能有陆君年这么一个真心为她的好朋友,是自己的运气,她无法辜负。
想到自己仍瞒着他自己的女儿身,裴忆卿不觉有些歉疚。
但是现在,委实不是坦白的好时机。
裴忆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陆君年亦是如此。
方才,裴忆卿很自然地叫了他的名字,她自己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陆君年却是听得眼睛骤然一亮。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叫他,再也不是陆公子,而是君年。
陆君年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从别人的嘴里叫出来,竟然那么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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