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忆卿猛地转头看他,没想到他会突然开口问这个,这是要兴师问罪,怪她把小南的路子带偏了?所以这一顿实际上是鸿门宴?
裴忆卿眼珠子咕噜噜转,心里斟酌着完美的回答。
莫如深冷眼往她这边一瞟,说实话,吃不了你。
裴忆卿被他这话一噎,瞬间就卡壳了。
莫如深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不明白为什么她现在见了自己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以前那些没大没小都跑哪儿去了?
他微抿了抿唇,缓了缓语调,破天荒地开口说了软话,本王没有养过孩子,不知道该怎样规划一个孩子的未来,白天时候本王没有过多考虑,反对也并非绝对仵作低贱而瞧不起,只是怕他一时头脑发热做了不适合他的决定。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裴忆卿一眼,这已经算是他最大的让步和道歉,这人若还要因为这事置气,那便太不识抬举了。
她张大了嘴,瞪大了眼,一副呆样,也看不出还有没有在介怀。
微顿了片刻,他又继续开口,声音又不自觉放缓了几分,带着那么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本王问你,也是真心想听听你的意见。毕竟,你看起来比本王更擅长跟孩子打成一片。
莫如深说完这些话,便板正着身子,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神情严肃得像在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裴忆卿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也才明白过来,他方才是真的对自己说了那些对他来说可以等同于道歉的话,然后还主动开口向她讨教了育儿经。
裴忆卿觉得有点惊喜,是对莫如深这个人的惊喜。
她没想到,他那么高傲的一个人,竟然也会道歉,虽然那道歉的话说得含混又拐弯抹角,但她却还是从中听出了诚意。
心尖被一股子异样的滋味填满,让整颗心都似浸透在了一片温热之中,整个人都舒爽畅快了起来。
裴忆卿轻咳了一声,以此压住了自己那几乎要飞扬出天际的唇角。
她认真严肃地开口,把自己之前的想法如数道出。
养孩子的事,我和殿下一样,都没有经验。但我知道一个词,叫因材施教。每个人有不同的兴趣,不同的特长,孩子的路究竟要怎么走,不是按照我们提前为他所规划的一切,而是得按照他自己本身的兴趣爱好。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若他真的感兴趣,不用旁人催促,他自己便会努力奋发,在那一行做出自己的成绩。反之,若是强逼他去做自己不感兴趣的事,便是再怎么强迫他,他最后说不定也只是泛泛之材。
至于殿下的顾虑,亦是十分在理。小南现在还小,还不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对仵作的热爱,也还并没有多么深刻,说不定只是一时头脑发热。
所以,究竟该不该让他走上仵作这条路,最后的决定权在他自己的身上。殿下若是不知该如何教导,不妨对他稍加引导考验,考一考他的胆量,他的韧性,之后再做决断也不迟。
裴忆卿说着这番话,莫如深便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神中跳跃着一股子异样的灼光。
这个女人,总是能给他一些难以想象的启发。
莫君南还因为莫如深不同意他学验尸的事在赌气,莫如深派人去请他一起来吃饭都遭到了拒绝,莫如深也没有再急吼吼地亲自去请他,而是命人单独送了一份到他房里,若他再赌气不肯吃,自己刚好可以去跟他好好谈一谈。
所以,这一顿最后便又变成了他们两个人的晚餐,裴忆卿蹭了一顿饭,然后就回了裴府。
这一次依旧十分荣幸,是莫如深亲自送她。
到了裴府,裴忆卿才想起自己忘了把那套宝贝带回来,原本她还打算带回来之后好好爱抚一番的。
莫如深却是冷冷淡淡地道:放在你这里做什么?等着让别人抓你的把柄吗?
裴忆卿被他一噎,一想,好像那么一套东西放在自己这里的确是不安全,若是被有心人发现,自己很难说清楚。
可是她却是不服气,东西既然是给我的,凭什么我不能带回来?
莫如深竟然没再否认那是给她的,而是毫不客气地出声挖苦:给你了你能好好保管吗?可别平白糟蹋了本王的心血。
裴忆卿又被他一噎,语气讪讪,那我验尸的时候怎么办?
莫如深又挖苦她,你是没长腿不能去钺王府取,还是没长脑子不知道去钺王府取?
裴忆卿觉得自己此前竟然还对他这个人的人品感到惊喜的行为简直傻透了,这个人哪里有什么值得惊喜的地方,明明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这张嘴简直跟抹了砒霜似的。
裴忆卿深吸几口气,回嘴道:钺王府又不是我家,我又没信物,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拦着我不让进怎么办?
裴忆卿这话纯粹就是为了赌他,想要在这场嘴皮子大战中挣回一点面子。
但没想到他忽地从手腕上褪下一串东西,直接便套进了她的腕间。
圆润饱满的佛珠,还带着他手上的体温,就这么被套在了她的腕上。
裴忆卿又现出了那副呆呆愣愣的傻样儿,瞪着一双懵懂的眼睛看他。
对面的男人只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信物。
裴忆卿还没来得及去看着佛珠的成色几何,但她却知道,自她第一次见他,他便戴着这佛珠,因为她那时候便发现了他总下意识轻数佛珠的动作,之后很多时候,她也都发现了他这个小习惯。
裴忆卿想到了一个可能,顿觉这个佛珠烫手,这东西别人都知道是您的,若是让别人看见了我岂不是要穿帮了?
说着她便要把佛珠取下来。
她的第一反应是担心自己男女装身份穿帮,而不是担心被人误会两人的关系,这让莫如深心情稍霁。
他的这串佛珠,除了上战场,平时他都戴着。
但除了亲近的人,也没几人看到过全貌,尤其是京城里的这些人。毕竟,他没有掀开衣袖给人看手腕的习惯。
他淡淡道:佛珠都长一个样,谁能分得清哪个是哪个。
裴忆卿在心里大大反驳了俩字:瞎说!每粒佛珠都有自己独有的纹路,怎么可能是一样的?
裴忆卿有点怕死,她小心翼翼地跟莫如深打商量,殿下,您看我戴着这串佛珠太大了,这也衬不起它,糟蹋了它不是?
不若这样,我就取上面一颗最漂亮,最饱满的一颗珠子,我到时候给编个链子,贴身挂在身上,就把那颗珠子当成信物了,如此也方便,也稳妥,不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您觉得如何?
一串珠子,两人分戴,且都是贴身佩戴,莫如深莫名被这个主意取悦了。
他接过裴忆卿递过来的珠串,那串珠子只在他手里过了一下,原本串着的绳索就断了,他摊开手心送到裴忆卿面前,挑一颗。
裴忆卿很快挑好了一颗,握在手里。
莫如深唇角微微扬起,轻飘飘地道:好好保管,若是弄丢了,你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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