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颜第二天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她抱着酒杯坐在地毯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什么都没有的窗外。</p>
犹豫了很久，还是跟着坐在了她身边。</p>
“漫漫。”</p>
纪漫兮听到她的声音，淡淡然地抬起眸，“嗯？”</p>
“有一件事情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下，”她抿了抿唇，缓缓道，“其实前天晚上盛修远……”</p>
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响起了电话铃声。</p>
那是纪漫兮的手机。</p>
舒颜刚好离得近，在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的时候还是收回了自己的话，将手机拿起来递了过去，“是阿姨的电话。”</p>
女人眼睑微微动了动，落在了手机屏幕上。</p>
眸色呆滞了好几秒之后才将手机放到了地毯上，顺手滑了接听，但是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p>
“漫漫……”</p>
纪母的声音微微沙哑，甚至带着隐隐的哭腔，好半晌才支支吾吾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你爸爸……去了……”</p>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连带着舒颜的瞳孔都紧紧收缩了一下。</p>
那边的哽咽声还在继续。</p>
“你爸爸……”</p>
说到后面已经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p>
好半晌之后。</p>
纪漫兮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视线呆滞的同时看着来电显示上不断增加的通话时间，嗓音都是哑的，“你说什么？”</p>
那边的呼吸都是喘息的，“你……还是回来一趟吧。”</p>
话音刚落，电话对面就响起了医生和护士的声音，十分急切，“快来人，病人家属晕过去了，直接送去急救室。”</p>
然后就是无止境的嘟嘟声。</p>
舒颜看着身侧眸色呆滞到没有表情的女人，嗓音都好像卡壳了，连带着心底都在无限下坠，“漫漫……”</p>
“舒颜。”</p>
女人微微抬眸，然后站了起来，“你回去吧。”</p>
舒颜哪里肯，“我跟……”</p>
“我让你回去。”</p>
纪漫兮的声音变得很冷，连带着拿起地毯上放着的手机直接就出了门，在发现身后的女人跟着之后，直接控制不住地吼，“我说了别跟着我！”</p>
她整个人踉跄后退了半步，呼吸都是喘的。</p>
舒颜一下就停住了。</p>
“好……”她微微喘息着，连连后退了几步，“我……我不过去……我不跟着你……”</p>
话音刚落，那抹身影直接就跑出去了。</p>
纪漫兮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甚至好几次都险些被车撞到，耳边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车流，都仿佛成了死神的盛筵。</p>
那个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p>
什么也想不到了。</p>
赶到医院的病房里都是哭声，她颤抖着脚步进去，在看到不远处病床上蒙着的白布的时候，到底还是微微踉跄了一下。</p>
还是身后的纪母扶住了她。</p>
她有些不信邪，下意识抬起身想要去拉开白布，但是却被纪母直接拦住了，“漫漫……”说着说着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你还是……不要看了。”</p>
纪漫兮站在原地，眸色都是红的。</p>
她微微抬手落在了白布的一角，却还是指节颤抖着拉开了白布，等到看到安静地像是睡着的脸庞之后，整个人直接瘫软了下去。</p>
微微喘息的同时眼眶直接就红了。</p>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有大把的时间，所以这段时间去医院探望的次数屈指可数，毕竟之前也住过院，老毛病几天就出来了。</p>
而且她去了也总是惹他生气。</p>
所以去的更少。</p>
早在她还很小的时候，纪晋成就笑着说以后无论如何都想要看看外孙，好让自己入土之前听到那一声爷爷。</p>
就连上月她探望的时候，他还催着她结婚。</p>
虽然她还是那副想要跟他吵架的架势，但是纪晋成却眉开眼笑了不少，还嚷嚷着说公司不行了申请破产。</p>
可却也就不过一周的时间，说没就没了。</p>
她怎么能信。</p>
舒颜悄默默赶在后面跟上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豁然倒下去的身影，连带着就是耳边人的惊呼声。</p>
然后她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也有什么东西，轰然倒下了。</p>
*</p>
纪漫兮做了一个梦。</p>
梦里纪晋成拉着只有六岁多的她，笑眯眯地从车里带下来了一个女人，温温和和地说，“我的小漫漫，你不是一直说你和妹妹没有妈妈，现在有了。”</p>
那个时候从车上下来的，就是现在的纪母。</p>
小时候她不懂，为什么自己的爸爸要娶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女人回家，而且还是在妈妈去世不过一年后。</p>
所以总是冷着脸。</p>
甚至于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跟纪晋成都是吵架很凶的存在，一直到了她十七岁那年被辍学。</p>
她跟他算是彻底闹翻。</p>
也就是从那以后她也都没有喊过一声爸爸，甚至于对现在的纪母一直也都是以阿姨称呼，就这样不冷不热地掰扯着。</p>
可其实那些好，她还是记得的。</p>
他会在她生日的时候，忙里偷闲回来轻手轻脚摸进屋带给她最喜欢的小蛋糕和生日礼物。</p>
他会在她被人欺负的时候，抱在怀里小声哄慰。</p>
甚至就连去年的时候吵架，也都是因为怕她会误入歧途所以才气地吵成那样。</p>
这么多年，他虽然算不上一个好父亲，但是该有的经济支持和精神层面其实一直都没有少过，可是临到了最后，她甚至没能见他最后一面。</p>
梦中落了一滴泪，悄无声息。</p>
纪漫兮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安静一片，只有纪母穿着白色的外套安安静静地在床沿挺直背脊坐着。</p>
“你醒来了？”</p>
纪漫兮视线微微怔住，然后坐了起来，好几秒之后才找回来了自己的声音，“我上周……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p>
纪母对上她的视线，缓缓调整着自己的呼吸。</p>
“漫漫。”</p>
她的眼眶仍旧是红的，但是说话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平和，“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都不待见我，但是我很喜欢你父亲，”她笑了笑，即使笑意寂寥，“很多人都说我是为了你父亲的身份地位才嫁给他的，其实不是。”</p>
“我爱他，比你妈妈还要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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