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将窗帘掀起,布帘拍打着墙面,发出细微的闷声。
张思成的目光在镜片后模糊不清。
;你相信我吗?他问。
沈慕心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点头。
;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
;好。
她不明白他‘好’什么,但他显然不打算解释,开始闷声吃饭,就跟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平静而木讷。
沈慕心有点迷茫了。
刚才张思成发出跟楚慕天同样的提议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闪出了某个可怕的猜想,于是才会对张思成问那样的话。
可张思成的回答,模棱两可,无疑加剧了她内心的猜疑,使她陷入极大的震撼和愧疚中。
如果,当真是她猜想的那样,那么,六十多条人命,岂非是毁在她手里的?
她想起出逃清和前,忽然有一天,他望向晴空万里的天,问她:;慕心,你还记得外面的世界吗?
她凄然摇头:;早已记不清了。
;那你想念外面的世界吗?
;我不想念。可是,我真的好想出去。我不想一辈子被关在这样牢笼般的地方,我怕,再过两年,我便撑不住了,成为跟阿梅一样的人。
阿梅是清和的一个女患者,年纪比她大几岁,长相温婉,安静的时候,看上去如同古典油画的美人。
但清和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疯子。
她分不清黑夜和白天,分不清幻想与现实,她时常自言自语,情绪激动时会拿头撞墙,会故意跳楼,会抢护士手里的针筒狠狠扎在自己身上。
可她清醒之后,会对自己做过的事情矢口否认。她会说,她只是做了一场梦。那些,只不过是梦里的内容,做不得数的。
后来有一天,阿梅忽然安静下来,不再闹腾,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爱上了香水,让家里人带来许许多多的香水,整个房间跟她的人一样,充满了甜甜的果香。
所有人都以为她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几个月后,护士无意中掀开她的病号服,看到病号服下那具发脓溃烂的身躯。
她竟不知何时开始偷偷用指甲钳划伤自己,将自己伤的鲜血淋漓。一道一道的血痕,遍布全身。
伤口发烂发臭,她便用香水遮掩,让人察觉不出。
最终,因为伤口感染太厉害,她死在了病床上。
沈慕心偷偷去看过一眼,那些发黑流脓的伤口里,甚至蠕动着令人作呕的生物。
那一眼,成为她的心病。
沈慕心在清和太多年,不是没出现过跟阿梅类似的征兆,但她每次都将自己控制得很好,只在内心崩溃着发酵着,从未表现出来。
她总是乖乖听护士吩咐,从不乱出门,一日三餐定时吃得干干净净,到后来,护士们都夸,她是清和医院最听话最正常的患者。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快腐烂了,快要跟这座医院,跟阿梅,跟所有住在这里的患者一样,要腐烂了。
她迫切地想要得到自由,让自己清醒,也让自己继续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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