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街上兵马众多,过往百姓神色匆匆,酒楼内只有稀疏三两食客,格外冷清。
博弈叫来小二,递过些散碎银子,问道:“城内为何这般光景?”小二得了银子,知无不言,道:“钱塘闹倭患,镇守大人又遭奸人所害,百姓恐倭人来犯,大户人家早早逃走避祸,只剩些老弱病残在此,镇守衙门早些时候颁布宵禁,三位客官晚上莫要出去,免得被这些官差捉了充军。”博弈问道:“可知王大人遭何人所害?”小二摇头,道:“这些事情,我们寻常百姓如何知晓。”
小主拿出一锭大银,递在小二手中,道:“小二哥,酒肆间的消息最为灵通,你怎会不知,闲来无事,你便说与我听听,全作解闷,听过,便忘了。”
小二见了大银,心花怒放,凑近小主道:“客官可知多日前的金陵大乱?”
松江、句章倭患最为猖獗,因易水寒驻守三江口,倭人讨不得便宜,便频频来松江滋扰。
王靖亦是算得上扬州一号人物,自扩充人马,死守松江,保得一方平安。
朱能死前,恰好王靖军中吃紧,向成国公府借钱粮充饷,不料成国公府出事,王靖便亲自去金陵筹措。
九府明争暗斗,无人解囊,王靖别无他法,只好攻城逼迫九府镇守就范。
古千秋平息祸乱后,王靖从古家借得白银十万两,方才息兵而回,结果归途中惨遭不测。
王靖本便是松江人氏,抗倭保民,深得人心,百姓纷纷指责九府镇守见死不救,反而暗算王靖。
如今松江民怨沸腾,镇守空缺,闻金虎只得率兵日夜巡视,防止哗变。
常玄胤听罢,不禁心生敬佩,道:“只知王大人行事嚣张,不知竟是一方豪杰。”小主支开小二,嘲讽道:“莫要以为只有你幽州府才出盖世英雄,扬州俊才无数,若非四分五裂,岂有你幽州府的风光。”常玄胤心知小主不喜幽州府,不作争辩,遂与博弈饮酒。
酒过三巡,街上一阵嘈杂,大队人马闯入酒楼,将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闻金虎持刀走入,冷声道:“博弈先生,别来无恙。”
闻金虎师承柳松,当年柳家遭难之时,闻金虎拼死抵御星罗棋布,对柳家一片赤诚之心。虽然从戎多年,闻金虎与柳松师徒情谊并未疏远,故而在南门镖局柳松才会出手教训常玄胤,为闻金虎出气。
柳杨死在博弈之手,闻金虎听得博弈现身松江,自然兴兵问罪而来。
博弈坦然一笑,道:“金虎兄弟。”闻金虎问道:“博弈先生从何而来?”博弈道:“钱塘。”闻金虎一愣,道:“少镖头人在姑苏,你去钱塘作何?”小主慢条斯理地道:“闻将军,博弈先生如今是水云漫的客人,不再是方家黑白子,稍安毋躁,莫要动气。”
闻金虎钢刀一挺,道:“是不是黑白子,试过才知道。”说完,一刀砍向博弈。
常玄胤看的分明,与柳松刀锋别无二致,博弈手无寸铁如何挡得住!待要提枪,却是胸口一痛,提不起真气来。
博弈稳坐泰山,袖口中飞出一粒棋子,迎上闻金虎刀口,一声脆响,闻金虎钢刀再难近半分。
常玄胤大惊失色,仅仅一枚棋子,便挡住闻金虎手中钢刀,好厉害的功法!
闻金虎见状,冷声道:“黑白互弈,如何不是黑白子。”话落,闻金虎提起真气,接连劈出数刀,招招杀机尽露,不可谓不强,与在金陵邑外的闻金虎判若两人,颇有柳松风范。
再看博弈,一粒棋子使得出神入化。闻金虎刀锋威力无穷却难近分毫,而博弈却只是端坐在此,一手饮酒,一手随意的掐着指诀,黑白互弈,当真奇妙。
闻金虎几招作罢,便停了手,道:“博弈先生,风采依旧。”
博弈早在十几年前便名动九州,比之今日古箫,风头更盛些许,直逼剑神当年。
博弈道:“金虎兄,我不会再伤柳家一人,你大可放心。”
闻金虎见识到博弈手段,自知伤不得他,屏退左右,坐在了博弈对面。
小主为闻金虎斟满一杯,道:“闻将军,柳家尚且不难为博弈先生,你早已离开南门镖局,何必如此执拗。”闻金虎道:“我与柳家师徒情分犹在,柳家之事,便是我闻金虎之事。”常玄胤拱手道:“闻将军,当日多有得罪,常玄胤在此敬你一杯。”闻金虎看出常玄胤伤势不轻,道:“小伯爷,你有伤在身,还是莫要饮酒的好。”
常玄胤大笑,道:“若是闻将军有兴趣,我们便在此斗上一斗,看你可否报金陵一箭之仇。”
闻金虎亦是笑道:“小伯爷果然豪气干云,这杯酒吃过,你我恩怨便一笔勾销。”
几杯下肚,闻金虎道:“三位看这松江城,作何感想?”常玄胤道:“若是早早得知松江这番模样,当日在金陵玄胤却不会伤松江一人。”小主埋怨道:“窦尊苦苦支撑,九府镇守不闻不问,唯有你这憨傻看不出其中玄机。”闻金虎道:“王大人心浮气躁,急于求成,害了自己性命。”
小主问道:“究竟是何人所为?”闻金虎摇头,道:“不曾报过名号,看手段必是凶狠残暴之人。”
王靖死状极惨,闻金虎收殓尸首后亦是曾命人探听过虚实,只是派出的探马若非一无所获,便是有去无回。
闻金虎恐对方来头甚大,引火烧身,便暂且搁置一旁。
小主欲再问,忽听背后一人开口道:“黑白子!”
小主回身,脸色陡然一变!
闻金虎起身道:“二公子,你来的却是快。”那人开口道:“博弈先生,你果然没死。”
常玄胤见来者不善,便要去摸银戭,小主拦住道:“别动,他是柳家人。”
那人走近来,见到常玄胤,随即笑道:“原来是小伯爷,在下柳相鹤,这位是族弟柳庆宗。”小主问道:“柳相鹤,你不在姑苏对付方家,竟有闲心跑到松江玩耍。”闻金虎解释道:“二少爷得知松江事紧,特意来此助我一臂之力。”
常玄胤起身道:“既然如此,两位一同饮上几杯如何。”柳相鹤不紧不慢,道:“饮酒不急,有一事不可不急。”
小主刚要起身,柳相鹤按住小主肩膀,道:“有伤在身,不要乱动,免得我那妹妹又要怪我。”
说完,柳相鹤的目光瞟向博弈。
博弈笑道:“多年不见,相字辈皆成人中龙凤。”柳相鹤道:“博弈先生身坠悬崖不死,当真是苍天有眼。”小主将柳相鹤扯入席中,道:“博弈先生神功盖世,你休要妄动心思。”
柳相鹤不以为然,道:“你莫要吓唬我。”闻金虎道:“小主所言不假,博弈先生身手依旧。”柳庆宗一听,道:“黑白子天下一绝,既然博弈先生不减当年,庆宗不可不领教一二。”
言罢,柳庆宗亮出怀中的宝刀,乃是一把六十四斤重的雁翅刀。
博弈眼前一亮,道:“混元刀!”
混元刀是柳家至宝,本是上代家主柳杨的兵器,竟然不曾传与当代少镖头柳相北,反而传一个外人,却是颇为奇怪。
博弈道:“你能使得混元刀,想来刀法已然大成,此处不易动手,我们另寻他处才好。”
柳相鹤两指夹起一张银票,道:“这间酒楼,我买下便是,博弈先生大可放心。”
柳庆宗迈开步子,将刀插在一旁,袒露出一条粗壮有力的手臂。
博弈负手而立,淡然一笑,道:“九百九十九路刀法,你练过多少?”柳庆宗道:“义父当年练就两百路刀法亦死在你手,庆宗学艺不精,今番若是技不如人,虽死无恨。”
混元刀出鞘,罡风席卷而来,酒楼中的桌椅尽数掀翻在旁,空出一片开阔地来。
一招未出,便有如此霸道气场,博弈点点头,笑的意味深长。
柳庆宗不解博弈为何发笑,却亦是不想许多,双手紧握混元刀,真气陡然暴涨,坦露的手臂上精气流动,迸射万丈精光。博弈不住的点头,手中掐着指诀,两粒白子盘旋周身,轻松平常。
只听柳庆宗一声大喝,顷刻间化作凌厉之势,混元刀排山倒海而来,犹如一头洪荒巨兽,一口将博弈吞没。
博弈手中掐定指诀,白子死死抵住头上的刀锋。柳庆宗双目圆睁,刀锋愈盛,将柳家刀法的刚猛霸道展现的淋漓尽致。危情之下,博弈只是轻笑,手中指诀微微些许变化,便叫柳庆宗难近分毫。
相持不下,柳庆宗突然收招,博弈一愣,只觉一股热浪袭来,混元刀刀锋迎头劈下,两粒白子亦是支撑不住,化作齑粉。
柳庆宗破了白子,提刀压上,博弈打出两道指诀,袖口中飞出四粒白子,将柳庆宗困在其中。柳庆宗奋力劈出四刀,将棋子击溃,手臂精光充盈,气势更盛。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