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沈建国戴着氧气罩,身上插着管子。</p>
除了仪器上的波浪线,他跟死人没什么区别。</p>
可,波浪线的频率明显能看出异常,心跳脉搏骤降。</p>
呜呜呜呜!</p>
仪器突然爆发紧急信号,那条跳动的波浪线,成了一条直线。</p>
沈曼和周佑霆赶过去的时候,医生正在对沈建国实施抢救。</p>
病房里,五六个医生轮番上阵。</p>
除颤,心肺复苏,肾上腺素。</p>
能用的药物和设备,他们试了一遍。</p>
隔着一扇玻璃,沈曼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里面正在进行的抢救。</p>
耳边的声音被吸干了般,什么都听不见。</p>
医生们忙乱的脚步、除颤仪剧烈的*,医生们交谈时加大的音量,不断有人进出增添药物和仪器……</p>
沈曼全都听不见了。</p>
她像看一出生离死别的哑剧,悲伤绝望被放在真空之中,外面的人走不进去,里面的人也走不出来。</p>
亲人之间的血脉联系,是有感应的。</p>
沈曼能感觉到心脏的失重,有什么东西沉闷的压在她身上。</p>
不知道过了多久。</p>
那条笔直的线,带着刺耳的警示音,触目惊心的无限延伸开……</p>
——</p>
距离沈建国辞世,已经两个小时。</p>
太平间阴气重,温度低,不适合孕妇长时间逗留。</p>
出来后,沈曼就坐在门诊一楼走廊的椅子上。</p>
一声不吭安安静静。</p>
周佑霆陪在她身边,也缄默的没说任何话。</p>
中途有电话打过来,他看一眼就挂断,也没接听。</p>
他以为沈曼会当场崩溃。</p>
或者哭的眼泪决堤,甚至晕倒。</p>
但她没有。</p>
从目睹父亲抢救无效阖上眼睛,至今她一滴泪都没流。</p>
来的路上,她双手握拳,脸上的冷汗一行行往外渗,嘴巴嗫嚅小声的念着什么。</p>
现在事情已经无法转圜,她反而像什么都没经历一样。</p>
担心她这么闷着出问题,周佑霆柔声安慰,“沈曼,想哭就哭出来吧,会好受点。”</p>
沈曼眸子平静,除了眼底悲伤凝固的浅色阴翳,“人已经不在了,哭有什么用?”</p>
“话是这么说,但哭出来心里能舒坦一点,你要是不好意思当着我的面掉眼泪,我送你先回家,好吗?”</p>
沈曼摆摆头,“麻烦你,帮我联系一家殡仪馆,还有,江都哪块墓地最好,我要让爸爸场场面面的走。”</p>
周佑霆忍着泪,想要抱一抱她的肩膀,想到她的态度,又改为轻拍,“好,还有什么?”</p>
沈曼看着医院惨白的墙壁,她脑袋里空空静静的,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突然的令她措手不及,突然到……她总觉着这是一场梦。</p>
可她掐一把自己的腿,疼。</p>
“没有,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p>
周佑霆不放心,又不好在这个时候再劝什么,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并且叮嘱医生护士,一定要看着她,她去哪儿都跟着。</p>
爸爸离开的匆忙,没留下一句叮嘱,也没交代任何后事。</p>
跟坐牢不同,那时虽然隔着一道铁窗,至少她知道爸爸还在,她可以去探望,可以在每次见面的时候,撒撒娇。</p>
所有可以眼见、耳听、触摸的关于爸爸的一切,全都随着死亡宣告结束。</p>
妈妈去世时,她还小,不太懂死亡的意思。</p>
爸爸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还说妈妈变成了星星。</p>
当年的自己,傻傻的全信了,期待妈妈回来,还每天晚上数星星,兴奋的指着其中一个说那是妈妈。</p>
现在,童话不再是良药,所有的伤痛直面而来,精悍强势,往最最痛的地方戳。</p>
沈曼垂眸,眼泪涌出来,滴在手背上。</p>
滚烫滚烫的。</p>
一颗,两颗……</p>
她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了。</p>
……</p>
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沈曼拿出来。</p>
看到是简飞宇,摁了挂断。</p>
屏幕暗下去,她又鬼使神差的点开。</p>
通讯录上,季寒城的名字被很多已接和未接电话压在后面,翻两页才看到。</p>
她颤抖的手悬在上面,没拨出去。</p>
切到短信一栏。</p>
她吸吸鼻子,抹掉把视线模糊的眼泪。</p>
【季寒城,我爸爸没了。】</p>
打完一行字,忽然又想起来,她和季寒城已经不是夫妻,没必要跟他说这些。</p>
何况,爸爸的死亡,是季家一手造成的。</p>
季家最想看到的一幕,估计就是这样。</p>
不然,以季寒城的本事,会不知道父亲去世吗?</p>
一抹冷笑从嘴角划过,她毫不犹豫删掉字,同时拉黑了季寒城的电话、微信。</p>
爸爸一直耳提面命,让她跟季寒城保持距离,是她不肯听。</p>
现在,她肯听了。</p>
还来得及吗?</p>
——</p>
“老魏,嫂子不接我电话,你打给她,至少把寒城现在的情况告诉她啊。”</p>
闻飞宇热锅上蚂蚁似的原地打转,见到魏清扬过来,拽住他的手臂。</p>
魏清扬脸上有很淡的疲惫痕迹,眼睑下面黑眼圈明显,他搓了一下鼻梁,“还是先别说了,沈曼又不是铁打的心,承受不了。”</p>
闻飞宇愣了下神,“寒城这还没死呢,不至于承受不了吧?我印象中沈曼挺坚强的。”</p>
“寒城是没死,但她爸,今天抢救无效去世了。你说,能在这种时候再雪上加霜把寒城的病情告诉她吗?她坚不坚强都是个女人。”</p>
闻飞宇惊骇的表情生生定住,嘴巴保持撑大的圆形好半天都没闭上,最后咽了几下唾沫才勉强发出声音,“去……去世了?这、这下麻烦了。”</p>
魏清扬隔着无菌病房的玻璃,眺望近在眼前却远在房间里的季寒城,感到一阵头疼,“我有点想他了。”</p>
闻飞宇还在想沈曼的父亲去世,季寒城昏迷,一下子所有的事情乱成一锅粥可咋整,乍一听到魏清扬来了一句感慨,有些没绕过来,“你……谈恋爱呢?”</p>
魏清扬双手摁着黑色伞柄,目光深情悲伤的望着里面安静如许俊美绝伦的脸,“我说他。”</p>
闻飞宇慢腾腾转了下脚步,也看着戴着氧气罩,都这样了还鼻梁挺挺拔桀骜不驯的季寒城,眼泪都要出来了,哽咽道:“我……也想他,踏马我现在都想进去抱抱他,或者让他给我拖个梦也行,教教我这下可咋整?”</p>
魏清扬一个冷眼等过去,“托梦?你想怎么死?”</p>
闻飞宇拍脑门,“晕了晕了,我现在脑子疼的厉害。”</p>
沈建国突然病故,视频还没搞清楚,季寒城和王超全在昏迷。</p>
沈曼送来离婚证……</p>
等下。</p>
“老魏,沈曼跟寒城离婚,一部分原因应该是怀疑寒城是杀害她爸爸的凶手,寒城不是很冤吗?”</p>
魏清扬依然望着季寒城,“不全是,早在苏丹他们就签了离婚协议书。”</p>
闻飞宇双手抱头,仰天悲叹,“那真完了。新仇旧恨,还有这杀父之仇,沈曼不把寒城剥一层皮才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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